疑地細細一瞧,方知看錯,這才卸下警惕,挽著姊姊的胳膊嬉笑道:“阿姊休要再責罵我啦,我不過就是沒有看清麼。”
“再這樣毛手毛腳下去,就不能怪阿姊罵你了。”
“曉得啦曉得啦,囉嗦。”
我小心翼翼地收回尾巴,將身子變回人形。奈何心神不寧,毛手毛腳地復又碰到了花瓶,動靜不小。趕忙死死抱住花瓶,心瞬間又懸到了嗓子眼。
好在前頭粉衣妹妹的耳朵雖動了動,卻沒再回頭,只顧與另外二人相談甚歡。
我鬆了口氣。
這廂金縷怨續道:“如此也就罷了,可殿下從不近女色,整個魔界誰人不知,誰人不曉?我服侍殿下那會兒,他從未與這個妖界的公主有過來往,平日裡連宮裡頭侍奉的婢女的名字都喊不上一二個的殿下,居然能於區區二十幾年間,不聲不響地與那公主暗結珠胎?說來委實叫人納悶,他們一個是魔界的殿下,一個是妖界的公主,幾時相識的?幾時訂盟的?”言罷語氣中竟多了絲哽咽,眼圈亦紅了,卻倔犟地偏頭不肯垂淚。
妹妹頓了一頓,小聲道:“我聽說,那婚約,還是少主自個兒……”
姊姊狠掐了妹妹一下,示意她噤聲,妹妹吃痛,略不服氣地張了張口,見姊姊側眸瞪她,只得不情不願地低了頭,擰著身上的薄紗。
姊姊不動聲色地收了手,將金縷手中的帕子接過來收好,勸慰道:“殿下與妖君向來交好,許是殿下去妖君宮中做客時,妖君將其妹介紹給了殿下,二人由此心生愫意也未可知。金縷姐姐是都夷宮中的老人了,我們姐妹縱未嘗服侍過縉川殿下,但也瞧得出殿下乃至君上皆待姐姐與常人不同,亦曉得姐姐對殿下情深意重。然,我們畢竟只是婢女,定然無法與那妖族的公主相提並論。”
金縷停頓良久,才低低道:“我自然曉得殿下他與妖君交好,只是我……”
只是我咽不下這口氣……話本里頭都是這樣講的。
姊姊暗自對妹妹使了個眼色,妹妹領悟地衝她眨眨眼睛,撇著嘴轉移話題:“我看不然,那個什麼公主定是使了見不得人的下三濫手段,這才迫使了殿下娶她。姐姐你服侍殿下那麼久,殿下的為人,你可比我們清楚得多了。”想了想又大義凜然地補充道:“殿下那樣殺身成仁的人!”
金縷顯然安慰了不少,聽了妹妹這話不由笑著啐道:“你又懂‘殺身成仁’的意思了!統共才讀過幾本書?”
妹妹見她笑了,便笑嘻嘻地討好道:“沒讀過,沒讀過。誰不曉得,金縷姐姐是我們這兒讀書最多的了。長得又美,身材又婀娜,叫男人們想不心動又難吶。”
金縷的眸色暗了暗,強顏歡笑道:“書讀得多,長得美,身材婀娜,叫男人們心動,那又能怎樣?”後面的聲音輕得幾不可聞:“他又不喜歡。”
姐妹倆噤了聲。
金縷勉強一笑,拿起酒壺添酒去了。
姊姊望著她的背影,嘆道:“金縷亦不易,不求名分富貴空等了殿下這麼多年,到頭來撈著了什麼?無非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實屬不易,實屬不易。我亦跟著裝模作樣地嘆了一嘆。
只聽她們扯了一會兒的閒嗑,我便瞧出了這個妹妹是個直率且好打抱不平的。她聽了這話,不滿道:“我倒不信了,那個連痕公主有什麼好?如金縷姐姐所說,她服侍殿下那麼久,從未見殿下與這位公主來往。金縷姐姐二十多年前才被調去的瑕宜宮,故而殿下認識這位公主至多才二十幾年而已。區區二十年,就把殿下迷惑成這樣,亟不可待地將她娶來魔界?殿下那麼穩重的一個人,怎麼會幹出這種糊塗事。我看吶,就是那個公主不檢點,定是個放蕩的妖女,使了妖精詐子才如此。”
而那與她正生反了性格的穩重姊姊則嘆了口氣,勸道:“你我皆是服侍主子的,斷不可在背後搬弄是非。興許那個連痕公主真的很好,殿下十分愛她也未可知。聽人言說,這位連痕公主乃是妖界第一美人,連天上頭的仙子見了她,都得自慚形穢。”
妹妹將頭一甩,甚不服氣,道:“美?再能美成什麼樣,無非空有一副皮囊罷了。殿下才不會是隻顧及表象的人呢!”
姊姊無奈地瞧了她一眼,將酒壺塞進她的手中,道:“你也不小了,需將這直來直去的脾氣改上一改。”遂自己端著酒壺往尊前前去。
妹妹“哼”地跺了一跺腳,不情不願地跟上了姊姊。
她二人終於離去,我心上的大石頭亦隨之落了下來。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