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血笑了。
——他的笑容又似春風吹過凝著冰屑的枝頭。
“如果我們太急於求勝,反而容易一敗塗地。這幾天,他們好整以暇,我們卻疲於奔命。”冷血說,“如果反過來我們以逸待勞,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我們不急,他們一定會急;一急,就會做錯事,一旦做錯事,我們就有機可趁。”
粱大中猶豫的道:“……你的意思是說……我們在此死守?”
張書生也沉吟道:“……而你……卻去刺殺元兇?”
冷血道:“險道之後,常有美景;峭壁之前,時有鮮花。既有佈局,就有破局——是勝是敗,全憑機遇,但機遇亦得要人去努力爭取。”
小刀的雙頰現出一種美麗而特異的緋紅,就象剛才他的話是她的一帖猛藥。她問: “你什麼時候出發?”
“這事已十一萬火急,”冷血因為要全力幹一件他要乾的事,臉上也呈現了一種似與人決鬥的神情,反而渾忘了平時面對小刀時的靦腆: “事不宜遲,今晚就去!”
就是因為這個行動,因而在危城之中,當那個吒叱風雲,躊躇滿志,隨時可以正義的罪名來處決反對他的人的大將軍,正要因局面攪亂而趁機可以清除收拾掉這一群不知好歹,不自量力的讀書人之際,終於、究竟、到底、最後,還是遇上了冷血。
就象光明終於遇上了黑暗,怎麼都免不了一場對決。
二十七、目中無民
“我反對暗殺。暗殺只能終止人的性命,不能停止事情的發生。”
“我是捕快,我更不喜歡暗殺。遇上惡人,將之繩之以法,自是人心大快。可是遇上大奸大惡之人,法,就在他手上,他可以縱法枉法,他可以無法無天,而你就別無他法,唯有伏法——在這種時候,暗殺,就是一種主持公道,維護正義的手段了。” “殺了人不見得就可以解決事情。”
“但事情是人幹出來的。”
“人殺你、你殺人,何時能了?”
“為了不讓一個瘋狂嗜殺的人繼續殺害其他的人,殺了飽,不是殺人,而是終止殺人。你不殺他,他會來殺你。”
“一個真正的壞人,自有天來收他,我們何不等他遭報應?”
“中國人萬事到頭來,就等報應,寧可束手待斃,那是最要不得的態度。有些人,殘害了多少人,早已萬死不贖其辜,就算是他今天即死,也報不了什麼應!他們的所作所為,縱即死亦不能贖其辜於萬一。至於報應在他子孫的身上,那更是無辜之至,算什麼報應!與其等報應,與其還要等天收他,不如人人都站起來,立即收拾了他。”
“以暴易暴,到頭來,掙得了、贏取了,豈非失去得更多?”
“我在山中長大。面對兇猛的野獸,跟它講道理,只會被它連皮帶骨的吞下肚子裡去。寧可你以比它更強悍的力量擒下它後,拔其爪,去其牙,饒它不殺,那又是另一回事。不過,一隻沒有了爪牙的猛獸,就不成其為猛獸了。所以,猛獸一定要張其牙、舞其爪,來顯示自己仍是—頭猛獸。對惡人,就得要用惡的力量。我的原則就是:以善待善,以惡制惡。書生之見,有益於世道人心,但無利於際遇時局。婦人之仁,在亂世強權裡,往往未見其利,先見其弊。”
“你……真的要殺他?”
“我試著去抓他。”
“要是抓不著呢?”
“殺。”
這就是冷血的答案。
——對付驚怖大將軍這種人,要是抓不了歸案,就殺了除害。
這就是他跟小刀姑娘和太學生的領袖張書生的對話。
座中只有梁大中表示贊同。
他畢競是歷過艱辛,經過憂患的人。
他曾在朝廷當過官,因為不肯同流合汙,且志圖激濁揚清,所以反致無容身之地,被迫下野。
可是他並未心灰。
他仍想為國家做事,不管在朝在野。
梁大中說:“我們再這樣困守下去,也不是辦法。第一,儲糧將盡,大軍在境,無法耕作,沒有飯吃,如何作戰?第二,就算我們能抵得住軍隊,但軍隊不住增援,他仍可以在附近調集鄉兵、蕃兵,也可以向朝廷請派禁軍和廂軍增援。我們守下去,只有全軍覆沒的份兒。”
老點子叫了起來:“他們憑什麼請調禁軍,咱們又不是造反!”
耶律銀衝沉重的道:“問題是:咱們抗命,不許軍隊入村,達就是造反了。” 老點子仍是不服氣:“咱們沒有造反,沒有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