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狼星君,形神俱滅。
形神俱滅。
不復存在。
她再也不會來到這裡,再也不會出現在水鏡之間。
三界之內,他再也尋不到……同樣的眼睛了。
商羊忽然想起,數年之前,他曾問過她,是否想知道自己的未來?
當時,她靜靜地看了他一會兒,卻是毫不猶豫地搖頭。
——我的未來,無需他人告知。
商羊笑了笑,不再說話,將前夜夢到的那個夢深藏在心底——而今,他終於知道,那個夢不是預知之夢,不過是商羊的夢而已。
他夢到,很多很多年以後,天界依然是這樣的冷寂,在這水鏡之間裡,他看到她靜靜地站在那裡,看著星空,發現他來到之時,她回眸一笑。
那個笑容……清淺得如同一陣微風,柔柔地拂過。
天狼星君,無喜無悲、無笑無淚。
所以,那個笑容,只是商羊的幻象,只能在夢中看到。
時如逝水,永無歸途。
商羊倚著石柱,低低地笑了起來。
天狼無心,無喜無悲、無笑無淚——因此,眾人便以為,她沒有任何感情,沒有任何所求,和能活動的武器並無區別。
倘若真的是這樣……
如今,她大概依然能沉默地活在天界吧。
所有人都以為,她只會聽從命令,沒有自己的思考。
無人料到,她一生只反抗了一次,而那一次……極盡了幾千年的輝煌,讓她的名字從此成為禁忌。
天界,再無天狼星君之名。
時至今日,還有幾人,知曉天界曾有這麼一位仙人?
水鏡之間,自此只有他一人,再也不會有那般無聲的陪伴。
再會……無期。
他本以為……那般的相伴,能永遠持續下去,永無止境。
如今,永無止境的……卻是分離。
他們,本就沒有任何約定。
不曾相約。
無期之約。
可笑的是,從那之後,商羊卻能清晰地分辨出,哪些夢是預知之夢,哪些夢只是商羊的夢。
她形神俱滅,因此,再沒有一個未來,會與她相關。
所以,他能清楚地知道,哪些夢只是商羊的夢——卻連夢中,也無法再見到那雙眼睛。
沒有哪一個夢,能仿造出同樣的眼睛。
商羊漸漸地感覺到疲憊,垂下雙手,就這麼沉入夢中。
嬉鬧的集市,那是人間的景象。
少年身著杏黃的深衣,手中提著一盞花燈,嘴角噙著笑意,看向身旁紅衣的少女。
“墨姑娘可解出燈謎了?”
紅衣少女右手拈著一張紙,口中念著幾句詩詞一般的詞句,聽到這句話,扭頭瞪了少年一眼。
“我肯定會猜出來的,別打岔!”
少年低頭悶笑,口中說道:“這般看來,墨姑娘果真適合紅衣,甚是……明快大方。”
少女磨了磨牙,哼了一聲,挑眉怒目,“誰害得我不得不撕了衣袖?衣服沒做好只好隨便拿了一件穿著,你還笑話——哪天你再生病了,你看誰來照顧你。”
少年笑意更深,抬頭一臉真誠地說道:“少恭可是真心稱讚。”
“信你才有鬼!”少女扭頭,繼續跟手中的燈謎奮鬥。突然之間,她像是察覺到什麼一般,仰頭望了天空一眼,而後疑惑地收回視線。
“怎麼了?”少年收起戲謔的神色,“墨姑娘可是發現了什麼?”
少女皺著眉搖頭,過了一會兒,狐疑地自語:“剛剛覺得好像有人看著我……大概是錯覺吧。”
商羊頓時驚醒。
剛剛那一瞬間,那名紅衣少女的目光和他撞個正著。
那一瞬間的對視,超越了時間,跨越了夢幻和真實的界限,清晰地映在他心上。
剎那之間,無數昔日的殘像閃過心頭,他完全懵了。
縱然相貌全然不同,縱然有無數否定的理由,但是,那雙眼睛……他絕不會錯認。
那雙澄澈明淨的眼睛,絕非任何贗品所能企及。
那是……他的夢……無法仿造的雙眸。
這是……預知之夢。
商羊不自覺地彎起了嘴角,感覺到暌別許久的安寧。
“商羊大人,您果然在這裡……大人,您好像……很高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