遙望去,卻只望得挺峭的山峰。
唉,還是淺碧山上好。
木屋前,宋亙感慨著。
淺碧山上風清雲淡,淺碧宮裡習武修身,雖簡單,卻安樂。快些了了這些事吧,有些想念那座山了。
謝沫泡茶回來了,可木屋裡沒有動靜。
茶水從滾熱變得溫熱再變涼,木屋裡沒動靜。
日輝慢慢應得緋紅,山峰映下長長的倒影,黃昏又到。
謝沫與宋亙靜靜的坐於門前,不急不燥靜靜等待。
木屋裡,簡陋的木板床上,蘭七盤膝而坐,雙掌抵於盤坐身前的寧朗背上。隨著時光悄悄流逝,寧朗面色慢慢轉紅,頭頂升起淡淡嫋嫋的白氣,而蘭七額上則綻出細密的汗珠,順著眉梢緩緩滑落。
終於,蘭七止功收掌。
寧朗身子失去依靠,直往前傾下,眼見便要撞到床板,蘭七手一伸,抓住他的肩膀。從床上起身下地,彎腰扶寧朗重新躺下,順手將床裡的被子扯過給他蓋上,重站起身的瞬間,額際汗珠滴下正落下寧朗眼皮上。
看著汗水滲入眼中,不由一愣,瞬即回神,伸指抹去眼皮上的水跡,收回手時,卻發現那雙閉合許久的眼睛睜開了。
憔悴枯瘦的臉上,一雙黑白分明清朗如日的眼睛,就那樣一眨也不眨地看著她。
四目相對的剎那,蘭七怔住。
“你……痛嗎?”
呃?蘭七疑惑。
“若是……我死了……你會難過嗎……”寧朗許久未進水米,氣力虛弱,聲音乾啞,只一雙眼睛清清湛湛,朗正神采不曾減分毫。
蘭七一呆。
“我死了……你會痛是嗎?”那雙眼睛一直看著她,清清亮亮的看著她,“我看你殺人……痛……我死了……你會痛……大家都不要……殺人……”
蘭七一震。
“死那麼多人……人為什麼要殺人……人不要殺人……不該殺人……”聲音漸低漸息,那雙眼睛終抵不住濃重的倦意。再次輕輕闔上。
留下床前呆立的蘭七,瞬息間碧眸中各種情緒閃現,慢慢抬手,一點一點伸向寧朗頭頂,指間真氣盈貫,只要……輕輕一點……這個人就會永遠的……閉上眼睛!
指力即要射出的瞬間,倏地收指回扣,身子連連後退,直退到離床丈餘遠才止步,手掌垂下掩入袖中,數滴鮮血落於地面,握拳,驀然轉身,拉開木門跨步而出。
“喝茶嗎?”
木門嘎吱開啟的同時,謝沫將手中白瓷茶壺遞上,卻見蘭七面色微茫,似乎受到什麼驚嚇,碧眸看一眼他們,回頭不言不語的大步離去。
“他怎麼了?”謝沫有些不明白。
“先去看看小師弟。”宋亙道。
兩人轉身進屋。
身後,蘭七離去的背影孤峭、匆忙,沿途經過一棟棟木屋木樓,時不時有人招呼一聲“七少。”可她卻如若未聞,一直往前走著。
山谷西北向的山坡上並未建有木屋木樓,保持著它天然的模樣,鋪著厚厚的枯黃的乾草,上接高峰,下方淺淺的斜坡延伸至密林。
明二與秋橫波漫步其上,夕陽輕渡,暮色緋豔,雙雙修影如玉,偶爾側首輕談兩語,安靜怡然,遠遠望去,好似畫圖輕展。
偶有瞎走誤入的,可一眼看到兩人,皆悄悄退去,生怕打擾了。
山坡上,兩人彼此相看,怡心怡目,佳人(君子)難得,心中卻又同時輕輕一嘆。
“我本以為,我們會是神仙眷侶。”秋橫波的聲音裡有著微微的惋惜。
明二停步,負手身後,片刻才道:“在下本也是如此認為。”
話落,兩人相視一眼,然後微微一笑,皆是雲淡風清。
“家世容貌都無可挑剔對方,相遇之時都不曾許婚、許心他人該算是不早不晚,言行品性也是相看相宜。”秋橫波微微仰首,目光遙遙落向前方的山峰,嬌容盡沐緋色,明豔無比。“為什麼卻不可以呢?”
“橫波小姐如此聰慧之人豈有不知的。”明二輕輕一言帶過,空濛的眸子轉過,依然深渺悠遠。
秋橫波看著他,即算站得如此近,即算那雙眼睛近在咫尺,依然如隔千山萬水,遙遙相望,無法涉過,無法靠近。
這世間,有些人,你待他一分真,他會回報你十分。而有些人,你待他百分真,他也未見得能回報你一分。總有那麼些人,你永遠無法看透看懂。
“他日二公子誕有麟兒時,‘天絲衣’便為賀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