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不約而同地、將目光投向了一邊輕袍緩帶的白衣公子沈洵,然而沈洵搖頭,以初賽中兩人曾打成平手為由、不想再次挑戰謝鴻影——這個自稱來自秣陵的年輕公子,如一個謎一樣出現在江湖上,參加了此次比劍、卻居然絲毫無意於名號。
當盟主宣佈結果時,一直失魂落魄站在擂臺中間的十八歲少女忽然開口了,劍指一邊觀戰的沈洵:“真正的第一劍,應該是他!——我不過是仗著紅顏劍、才能和他打成平手,實際上高下已判。”
——所有人震驚的看著那個剛剛打敗自己情郎、奪來天下第一名頭的少女。
——原來她根本不在意這個稱號?那麼,為什麼又要毫不留情地當眾擊敗方柳原,轉頭卻又如此輕鬆地將到手的榮譽讓給這個陌生的少年?
那句話,讓一直不過含笑觀戰的沈洵也怔住,臺上的少女只是將劍一收,也不去領江湖盟設下的彩頭,只是蒼白著臉,飄然離去。走出三丈後,她才抬手捂住臉,痛哭出聲。
那以後,江湖中再也沒有出現過紅顏劍。
謝鴻影以二九華年隱退江湖,居於臨安西泠橋邊,謝絕一切來訪。
武林中一對剛剛升起的雙子星驀然劃落了,英雄紅顏,絕蹤江湖。江湖中只能隱約猜測究竟為了什麼、讓這樣一對驚才絕豔的少年情侶反目成仇,血濺武場。
“還不是因為你!”——方柳原消失前對沈洵說的那句話成了唯一的線索。於是大家都說:是那個神秘的年輕公子介入了那一對戀人之間,從而導致英雄紅顏反目,比劍場上血濺三尺。而謝鴻影隱退西泠後不見任何外人、唯獨每年重陽都要和沈洵小聚,這一點、彷彿更加坐實了這個猜測。
只是,十年了,讓那些傳聞者驚訝的是、不知為什麼沈洵和謝鴻影始終未結連理,只是保持著這樣一年一聚、若即若離的關係。
“來臨安的路上,順便拜訪了嚴累老盟主,向他辭去了江湖盟盟主之位。不過我也答應、雖然不當什麼勞什子盟主,但是如果有需要我幫忙的時候,我不會袖手旁觀。”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倒了一杯酒,沈洵說起了路上的見聞,“小謝,你隱居久了,大約還不知道近些年來西域大光明宮又有死灰復燃的跡象,屢屢派人入中原生事。”
說著說著,彷彿想起了什麼,白衣劍客忽然笑了起來,笑得有些奇怪:“嚴老盟主讓我向你問好,還說——”
“我好久沒見他老人家了。他孫女靈兒今年也該嫁人了吧?”謝鴻影淡淡然問,“他說什麼?”
“嚴老盟主問我們什麼時候成親。”喝了一口酒,含在嘴裡,然而笑意卻忍不住地從沈洵嘴角流出,彷彿忍了好久的笑終於漫了出來,“咳咳。”
“天,“謝鴻影也是一驚,哭笑不得地轉過頭去,“連他老人家也這麼問——別人也罷了。你沒和老盟主說清楚、我們之間根本沒什麼嗎?”
“我可不敢明說。”沈洵認真地喝著杯裡的酒,也是一臉苦笑,不等謝鴻影追問,道,“我如果這麼說了,他大約就要我娶他的寶貝孫女兒了——你也知道那野丫頭嚴靈兒我可惹不起。權衡來去,我寧可擔了你我這個虛名了。”
“嚴靈兒?”眼前浮現出那個古靈精怪的野丫頭的樣子,謝鴻影看著老友的神色,終於忍不住笑起來,“沈洵,你是把我當擋箭牌麼?”
沈洵微微苦笑起來,搖頭:“沒奈何,你委屈一下吧——反正十年來外面蜚短流長,也不在意多一個人誤會,對不?”
“唉……你雖縱情山水、遊劍天下,其實也過得很辛苦吧?”笑著笑著,謝鴻影慢慢沉默了下來,桌上的菜餚已經涼了,紅燭也快要燃盡,“你也不年輕了,難道真的打算一輩子這樣麼?嚴靈兒其實不錯的。”
“好端端的,怎麼做起媒婆勾當來。”沈洵微微蹙眉,笑了一下,然而神色間卻頗見沉重,“你問問你自己為什麼這樣,便知道我了——同是天涯淪落人,又何必相煎太急?”
“那不一樣。”謝鴻影淡淡道,長眉挑了一下,看向夜色深沉的天幕,“柳原遲早有天會回來找我報仇——所以我等著。但是……蘇眉已經死了八年。你一直這樣,我看著也替你擔心。”
“不必擔心,若有事,也不會過了八年才出事。”雖然這樣安慰著老友,然而白衣人眉目間的沉鬱卻是積聚不散,勉力說笑,“何況如果我有了家室,又如何能如今日一般遊歷天下、和你把酒論劍?——你莫不是不耐煩我每年嘮叨你了,想早點耳根清靜?”
“聽聽,聽聽——堂堂一個大俠,說話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