宏大的儀式終於結束了,所有參與大葬的人都退到了墓外,進行最後封墓前的祈禱。她無聊的四顧,看著這個不啻為曠世工程的燮開國皇帝的死後地下陵園。
地上,是水銀做的江河和石砌的山巒,象徵著九州大陸; 頂上,是雕刻著的漫天星斗,蒼穹變幻。
墓室一共分三進,兩處享殿,燮王的金棺遠在最深處的內室裡。
那樣大的地方呢……卻只有他們兩個人。果然,無論生死,都是一樣的寂寞啊。
多緣頑福身前造,更有同歸慰寂寥。
她的眼睛,看向墓道入口外的天空。天還是沒有亮透,星星如同無數的眼睛,俯視著她。
燮仁孝貞寧貴妃?慕容馥雅。
她看見了神龕臺座上刻著的一行字。那是她的諡號。
花蕊夫人笑了,然後感覺到腳上的麻木,一絲絲的,從足尖往上升起。那是咒語的效力,將漸漸的讓她化為一尊冰冷的雕塑。
麻木蔓延的很快,她低頭,看著手上的肌膚一寸寸的變得僵硬和寒冷,有如堅玉。以後,這雙石化的手,將永恆不變的執著那盞長明燈。
她最後一次抬頭,看向北方的天空——那裡,星辰照耀下,是她多年未回的故國。
父王,舞霓,還有……暗羽
看著星空,她漸漸不能呼吸,因為麻木已經蔓延到了胸口。然而,她的眼睛卻定定的看著星空的某一處,片刻不離。那裡,漆黑的空無一物。
“有敵來犯!有敵來犯!”
意識已經漸漸模糊,然而,卻聽見墓道外的人群忽然起了巨大的騷動。金柝聲響徹內外,跑動聲、叫喊聲,亂成一片。頭部還能轉動,她費力的看向墓外,忽然怔住了。
無數的雪白羽翼從天而降,落在墓外的廣場上,一落地就和燮國的守衛軍隊展開了激戰。當先一位男子,收斂了背上漆黑的雙翅,用劍殺出一條血路,從沿著墓道奔了過來。
“暗羽……?”花蕊夫人不可思議的看著那個越奔越近的人,卻彷彿象是在做夢。那個人在片刻間奔到了她身邊,越過明堂上的水池,過來一把拉起了她:“馥雅,快走!”
她笑了,沒有立刻回答……只是看著他的手觸碰到她的手腕,看著他在瞬間因為震驚而僵住。
“是轉生咒……沒有用了。暗羽…暗羽哥哥。”她終於抬眼看他,輕聲回答。她的雙手冰冷如玉石,在他的手中保持著僵硬的形態。暗羽驚住,看了她片刻,忽然俯下身,想把半石化的她、連同玉石的蓮花座一起抱起。
然而,玉石的臺基連著陵墓地基的岩石,絲毫不動。
“馥雅……”嘆息了一聲,他抱緊了她。她的身體冰冷而僵硬,猶如石雕。他知道,她是將要被永久的封印在這裡了……千百萬年,化為石像佇立。
……………………
“哎呀!父王,有個哥哥在前面!”
“哥哥,你娘死啦!……去很遠的地方了。不過沒關係,雅兒可以陪你玩啊。”
“暗羽……怎麼會?你、你竟然會不愛我?你竟不愛我嗎!……” 記憶中那個被嬌寵壞了的、粉妝玉琢的小公主。在血誓失敗以後,曾那樣無法置信的望著自己。
“暗羽將軍,除非你能從敵人手中救出被遺留下來的族人,不然我是不會和你回昶國的——如果他們被遺留在燮國,那麼我也要留在這裡,盡我所能的保護他們。”
“簪子,請轉贈舞霓。”
然而,十年後她所說的話,竟然已經是如此的不同。
這中間,她又經歷過怎樣大起大落。
“馥雅,對不起……”忽然間明白了她經受過的痛苦和煎熬,他再也忍不住地對這個昔日的刁蠻公主從內心感到了憐惜和敬意。原來,十年以來,她也一直在為了昶國戰鬥,和他一起。
一直掙扎於自己肩頭的責任和道義,他卻忘記了在彼岸她的努力。
花蕊夫人笑了起來——麻木幾乎讓她無法呼吸,然而掙扎著,她笑著回答:“暗羽……對於一直在戰鬥的人來說,沒有什麼好抱歉的……”停下來,深深喘了口氣,斷斷續續道:“如果……如果覺得抱歉,那麼,請答應我一件、一件事情吧……”
“說吧。”看見她蒼白的臉色,暗羽簡短的回答。
花蕊夫人輕輕笑了,看著遙遠的天那一邊:“請、請一定要……活著返回昶國去和舞霓團聚……”她看著他、看著他頷首,彷彿看著三十年前風雪中的那個少年。
她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