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
然而,看到妹子那般凌厲認真的眼神,北海之王也無可奈何地返身走過來,到了魂不守舍的妹夫身邊,陡然間出指、點了他腰間的昏穴。然後看看傷勢,皺了皺眉,運指如風一口氣封了他傷處各個大穴,阻止血繼續流下。
“這小子夠悍勇……”雖然反感這個人,然而看到這般重的傷勢,嘲風仍然不得不點頭。然後扶起了顏白,將他放上馬背,轉頭間又愣了一下——他看見妹子正從地上抱起長孫太子妃的屍身,放上她的馬背。
金碧輝看到哥哥的眼神,忽然間笑了笑:“罵吧!你就罵我沒骨氣好了!”
她笑容未斂,便跳上馬背,用力打了一鞭。龍馬嘶叫著撒開四蹄,飛也似的騰空而去。
―――十一、兩兩相忘
一夜的長談,沈鐵心從狻猊的艙裡出來的時候,望著在破曉黎明中急速行駛的船隊,長長嘆了口氣,終於決定了一件極其重要的事情。
七殿下…只希望你能逃過此劫——然後,末將一定再助你共圖大業!
這些年來,太子偏信太傅徐甫言,七殿下功高卻暗自被猜忌,雖骨肉亦有隔閡——雖然七殿下一直毫無怨言的輔佐長兄轉戰天下,然而,卻只換得今日的下場麼?
沈鐵心舉目遠望,龍首原在天那一端,再過去、便是重重的大好河山。多少年了?遠離故土,轉戰四方……然而重拾河山的希望卻在一天天黯淡下去。到了最後,左支右絀的太子軍,居然到了不得不由七殿下入贅金家來換取外援的地步!
與其如此……七殿下的確還不如將這個天下的權杖直接抓到自己手裡來!
他驀的仰頭長嘯一聲,終於下定了最後的決心!
長嘯聲未落,沈鐵心看到了上游急速而來的小船。在破曉的曙光中,那一襲熟悉的白衣坐在船頭——虎將的眼睛,忽然因為驚喜而瞪大。
“七殿下!七殿下!”他驀的跳上船頭,靠著船舷大呼。
然而,那個人坐在船頭,似乎有些發怔的看著流水,沒有看屬下一眼。
沈鐵心看到了雪崖皇子白衣上依稀的血色,心中一下子繃緊了,恨不能跳過船去,奔到主帥身邊。他再度大呼了一聲,然而那個白衣人還是沒有聽見,只是自顧自的從拿出一管長笛,在船頭橫笛而吹。
沈鐵心那般豪爽直肚腸的漢子,在聽到那般笛聲的時候、也不由怔了一下。只感覺有什麼辛酸刺骨的東西,一絲絲滲進骨子裡來。
這一次,雪崖皇子吹得還是《鐵衣寒》,卻沒有兵刀的冷銳,而完全是悲涼如水。
怎麼……怎麼回事?
沈鐵心心中猛然有不好的預感,一顆心直沉了下去——一定發生了什麼不好的事情……既然七殿下好好的返回了,難道、難道是趕過那邊去的王妃出了事情?
正當他這麼猜測的時候,卻看見船艙裡紅衣一動,七王妃低頭走了出來,走到雪崖皇子的身後。紅衣獵獵如火,映著朝陽初起的水面,明豔不可方物。
然而沈鐵心卻不知道覺得哪裡不對勁……那個王妃、王妃今日居然這樣的安靜。
金碧輝的手指緊抓著那個白綢的錦囊,裡面那顆價值連城的闢塵珠硌痛她的手心。
她只是靜靜站在夫婿的身後,聽著那曲調,眼睛卻落在手心的錦囊上——那裡,錦囊的夾層中,染血的冰綃上密密繡著幾行小字:
“極浦一別後,江湖悵望多。
“相忘誰先忘?傾國是故國。
“攬風如挽袂,執手似初呵。
“人間但存想,天地永婆娑。”
最後,還有六個小字“於天慶十一年”。
天慶十一年……那是八年前了。那一年離曦帝駕崩,太子尚未繼位、四皇叔永麟王便掀起了宮闈變亂,離國剎那間陷入了風雨飄搖。
這便是他在亂離初起、明知咫尺天涯時贈給長孫太子妃的詩吧?
她驀然有想哭出來的感覺,然而用力咬著牙,生生忍了下去。她不瞭解顏白……她根本不瞭解自己“丈夫”是什麼樣的人——她遇到他的時候,他已經二十七——
那麼,在之前的二十七年,他遇到過什麼樣的人?做過什麼樣的事?遇到過什麼樣的變亂傷痛?有過什麼樣的歡喜?…………
她,卻是一無所知的——如同他對於她。
金碧輝再也忍不住的輕聲笑了起來,她這時忽然覺得荒謬——原來,即使父親眼光再準、她自己再不羈,總有一些事情,是完全不以人力為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