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部分(3 / 4)

小說:地板上的母親 作者:恐龍王

井,青磚圍砌的井臺上蓋著兩塊磨得光溜溜的花崗岩石條,井壁上護有厚厚的綠苔,由於年代久遠,磚縫裡長著雉雞翎一樣的蕨草,還長有雞蛋粗一棵耷拉著頭的小樹。井口上架盤轆轤,兩丈多長的鐵鏈繫著簸箕柳編的水斗,澆水時,十二妮兒手扶轆轤,鬆開鏈子嘩啦啦放到井裡,咣通打一斗水,搖動攪把吱嚀吱嚀攪上來,腳一蹬,鬥一歪,清清的井水就順著青草開花兒的渠溝流進菜畦裡。

水流進黃瓜畦,會在每棵瓜秧根部打個回漩兒,停一會兒,等它喝飽。如果遇上天干路響的日子,水舔著地皮,衝起一層白沫兒,咕咕冒出好聞的雨腥味兒。十二妮兒種的是老黃瓜,胖胖的像嬰兒的嫩胳膊,綠皮兒上起幾道淺黃的條紋兒,光溜溜的沒毛刺兒。長成個兒摘下來,盛在竹批兒編的花眼簍裡,配上小蔥韭菜一起挑著賣。

黃瓜下來的時候,太陽曬在身上已經有點扎了。十二妮兒挑著菜擔這個莊轉到那個莊,他也不喊,見了人只是露出一嘴白牙兒憨笑。樹陰下哄小孩兒的老奶奶一高興,就去雞窩裡掏雞蛋,一個雞蛋有時候換一根,有時候換兩根,換回來遞給十歲八歲的小孩子。那孩子的眼睛立馬放出光來,咔嚓咬一口,青青兒的,麻麻兒的,一路跑一路喊:

“七兒,八兒,賣黃瓜兒。七兒擔著,八兒喊著,賣哩錢,七攢著。”稚嫩的聲音黃瓜花一樣開滿村巷,照亮了深深長長的春日。

葫蘆

情人節,我坐在花角山上,山腳下有片村莊,沒有水泥樓房,也沒有汽車,黧黑的屋瓦遊動在下午的陽光裡,是一群被山野網住的魚。目光牽著心靈,在對面山坡上來來回回地走。青綠的麥田自村邊層疊到山頂,幾隻石頭似的白羊,拱動薄薄的煙靄,緩慢地移動著。光陰迷茫,好似幾百幾千年都馱伏在它們身上。衝動地想要掬起這片山野,折成一塊溼毛巾,擦去額頭上的倦怠和脖頸裡的灰塵,或是緊緊地捂在臉上,深深吸上幾口……

嗩吶聲隨風傳來,撲嚕嚕驚飛了樹上的灰喜鵲,一支送親隊伍遠遠地轉過山口向村子裡走來,我忽然想到“瓜瓞綿綿”,想到了葫蘆。葫蘆藤懸垂在門樓,爬上灰蒼蒼的房坡,雪白的花朵是新娘的紗衣,也是扶棺人哀杖上翕動千年萬里的悲悽。而葫蘆瓢放在水缸裡,放在地頭兒的水桶裡,放在盛米盛面的罈罈罐罐裡,舀起並滋養了代代草芽子一樣榮枯的人煙。葫蘆從詩經里長長遠遠地走來,如今怕是再沒有人心心念念地種它了。自從有了塑膠大棚,有了反季節的瓜果菜蔬,葫蘆就只能編鐘一樣掛在風景名勝區的棚架上,偶爾為食客和遊客彈奏些應景的俚曲。

十來歲的時候,我曾經在家門前種過葫蘆。一籮頭牛糞,半桶水,半尺厚的油沙土,兩尺見方的坑兒,四個角兒點種八顆大屁股的葫蘆籽兒。夏天,葫蘆藤沿著牆頭爬上院外那棵老榆樹,滴滴溜溜結出十幾個小葫蘆娃兒。想讓它們長厚實些,我挨個兒把幾個大的摸了一遍兒,摸掉上面那層絨毛兒。秋風響的時候,父親把幾個摸過的葫蘆摘下來,鋸成幾個水瓢、面瓢。可惜少年的我心太淺,放不下整個葫蘆架,只知道葫蘆籽兒不能吃,吃了長癭。

媽媽小時候經歷過的事情(25)

鞭炮響了,送親隊伍進了一家院門。院子不大,門樓也不高,貼著紅對聯的堂屋和廂房很古舊。我不知道那斑駁的門臉上是不是也爬滿過葫蘆秧。隔著半坡清明,蜿蜒而至的送親隊伍卻讓我感到一種涼涼的藤蔓似的安適,早年那蓬葫蘆一瞬間在心頭兒明亮出來,綠濛濛蓋滿了空闊的歲月……

南瓜

南瓜打著巴掌大的心形傘,趴在佈滿小坷垃蛋兒的土地上,抬起圓乎乎的肩膀頭兒,塌下細嫩的腰肢,撅著渾圓的小屁股兒,仰起帶刺兒的脖梗兒,“吱兒吱兒”喝露水。豎看,它是個胖胖的“8”,橫看,它是隻小娃的鞋底樣兒,再仔細看,它那鼓騰騰的小樣兒,活脫脫就是吃奶娃兒的小腳丫子。

“三月三,茅芽尖,

葫蘆汴瓜往地裡鑽。”

這汴瓜說的就是南瓜。春三月斷了霜,在朝陽的牆根兒、菜園邊、水坑沿兒上,隨便找個僻靜的地方,刨個水桶大兩三尺深的坑,墊一籮頭漚好的家畜糞,掩一層熟土,澆兩盆水洇洇,丟幾顆選好的種子,蓋上幾鍁半乾的土,拿刺槐枝兒柵一圈兒,就等它爬龍頭結瓜了。南瓜比蘿蔔白菜還潑,幾根龍頭一撲稜,通身上下都是刺兒,小孩子手狂惹了它,弄不好,就被它在胳膊上、手背上拉道血口子,管叫你幾天不敢沾水。

南瓜是糧食也是菜,種得好,一埯兒能結一百多斤。半大的嫩瓜切絲兒焯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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