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聽見窸窸窣窣的聲音,隱約看見死鬼從床上坐起,伸手扭開了小夜燈。微黃的燈光很柔和,正好讓我看清楚死鬼的臉。他睡在隔壁床,我們中間隔了個床頭櫃。
「對啦,等會兒放屁臭死你。」我威脅道。
「你什麼醜態我沒見過?」死鬼嗤笑。
我挪了挪身體面向死鬼,半張臉陷在蓬軟的枕頭裡。
「剛剛聽到崔判官說,送了幾人去投胎、幾人去下油鍋,我突然想起,我認識而已死的人現在在哪裡?是否已經投胎、以其他身分生活著,還是正在地獄受苦受難……死鬼,你會這樣想嗎?」
「你想你母親嗎?」死鬼反問。
「……算是啦。還有那個三八鬼,不知道她們現在怎麼樣了?」我在意而又不在人間的只有這兩人,「以我對她們的瞭解,當然是安安分分地喝了孟婆湯去投胎了吧?只是想到我所熟悉的人,忘了我而以其他身分活著,就覺得有些難過。」
死鬼盯著我,可以看見他濃黑的瞳孔映出小夜燈的光,也似乎映著我的身影。
我繼續道:「我也想到,到時候你在人間的任務結束了,就要回到陰間了吧?說不定幾年後我會在路上遇到重生的你,流著鼻涕、咬著奶嘴,但我們卻不認識彼此……」
「你知道嗎?」死鬼莫名其妙地問。
「啥?」
「我只希望,幾年後遇到你時,你不是流氓或罪犯。」
「幹!老子難得這麼認真,你竟然潑我冷水!」我大罵道。
瞬間,「粗話警報」又響起了。接下來就如同之前的模式,糾察隊出動、我沒尊嚴地哀求、崔判官出面解圍……
當晚入睡之後,我恍恍惚惚中似乎可以察覺到,外頭不太安寧,吵吵鬧鬧亂作一團。
隔天,一早就被死鬼挖起來,我們和蟲哥會合後便往大廳去,預定今天要請那些關係人來一個個逼供,因為死鬼和蟲哥都相當擅於此道。
踏進大廳,一股沉重肅殺的氣氛撲面而來。
大廳裡黑壓壓的一片,除了崔判官,多了為數眾多的一群人,裝束以及身上針對我們的敵意和昨天一樣,而他們看起來更為訓練有素、裝備精良。
剛起床本來還有些懵懵懂懂,看到這麼大的陣勢,我一下子睡意全消。我用眼神向死鬼詢問這是什麼情況,他不動聲色示意我小心一點。
「根據線報,你們被列為偷走生死簿的嫌犯。現在正式逮捕你們,如果試圖逃跑,我們不排除武力對抗。」
冷淡說出這一席話的,竟然是委託我們找出嫌犯的崔判官!
「明明就是你要我們找出你弄掉的生死簿,現在反過來誣陷我們是小偷?我們昨天才來的,你說要怎麼偷?」
「那可不一定。你們在生死簿失竊後就出現了,有充分的理由懷疑是你們所為。」
可惡的崔判官竟然翻臉不認帳!原來他是假意留我們過夜,趁我們放鬆戒備好一網打盡。
崔判官一派氣定神閒站在那群人之前,準備一聲令下就可以將我們逮捕。真是會演戲,我們全被他騙了……不,看來他也很心虛,手指頭焦躁地敲個不停,敲擊的頻率很是雜亂,有快有慢……
我靈光一閃,這一招不是常在電影裡見到嗎?如果我猜得沒錯,那應該是摩斯密碼,不過我對那東西一竅不通。
我趕緊拉拉死鬼,叫他注意崔判官的手。死鬼看了一下子恍然大悟,轉頭吩咐蟲哥道:「拖延時間。」
蟲哥點頭如搗蒜,站出去就要求他們拿出逮捕令。在蟲哥與那些人爭論不休時,崔判官彷若無人,自顧自敲著手指頭。死鬼則眯著眼全神貫注崔判官的動作。
倏地,死鬼似乎明白了什麼,他猛然一轉頭看向後方。我看過去,只見後頭是一面牆。難道崔判官費盡心思用摩斯密碼告訴我們,是想叫我們打破牆逃出去?
一件懸在牆上的東西吸引了我的注意,那是崔判官之前用來指著我的長槍。
死鬼似乎也一頭霧水,盯著那支長槍沒有動作。
蟲哥和賤狗與那群人的爭執越燒越烈,為首的人已經氣得臉紅脖子粗了,賤狗也目露兇光發出低吼。
我趕緊問死鬼:「崔判官說了什麼?」
「拿牆上那支槍趕快逃走,他會暗中接應。不過我不明白他指的『砍一個洞』的意思。」
「我知道它的功用!」
我跳上椅子,將長槍拿了下來,那重量沉得教人咋舌。
「快跟我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