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斯主動走出來投降,因為他們本想活捉他,要是一槍斃了,那就太便宜他了。他應該被送回華盛頓受審,然後處以極刑。但布斯堅決不肯投降。他的同夥赫羅爾德在此時拋棄了他,跑出穀倉,被士兵們抓住。為了逼出布斯,有偵探在穀倉後面放火。當熊熊烈火燃進穀倉內部,布斯決定孤注一擲,正面突圍。但當他剛一露頭,就被一名士兵開槍擊中,子彈正中頭部,與亞伯拉罕·林肯中槍的地方相差無幾。士兵把布斯從燃燒的穀倉中拖出來,並派人去附近請醫生,他們仍想把布斯活著押回華盛頓。可布斯受的是致命傷。27日早上七點,布斯終於嚥氣。就在十二天前,偉大的亞伯拉罕·林肯也差不多是在同一時刻停止了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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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斯行刺的當夜,巴蒂斯特·拉爾熱就秘密地逃出了華盛頓。他深知,布斯等人遲早要被抓住,就算他們再忠心,在嚴刑逼供下也會供出他的名字。
他的南方同胞們拋棄了他。他們向守望者遞上了投降書,宣佈歸順,像巴蒂斯特這樣堅定的奴隸制擁護者,是他們最先拋棄的物件。就算他逃去南方,也沒有任何一名血族會收留他,藏匿他。不僅如此,他們會痛快地出賣他,甚至砍下他的頭,當作貢品一樣送去華盛頓。
當林肯遇刺死亡的訊息傳來時,巴蒂斯特正躲在費城。他決定回到法國,他的故鄉。守望者的勢力觸及不到舊大陸,而他的法國同胞們也不太在意大洋彼岸出了什麼事。他認識費城的一名船長,對方的貨輪正要出港,航向法國馬賽。本來這艘貨輪不帶乘客的,但是透過船長的關係,再加上一點兒威逼利誘,巴蒂斯特還是順利地得到了一間船上的艙室。
貨輪離開費城,航行在碧藍的大西洋上。一天過去,兩天過去……風平浪靜,安全無虞。巴蒂斯特的艙室非常狹窄,只夠放下一張床和一隻櫃子,裡面總是飄蕩著一股腐爛發黴的臭味。比起巴蒂斯特在弗吉尼亞奢華的莊園來,這裡的條件太差太差了。可他覺得還能接受。他當初來到美國時乘坐的還是帆船,睡在底艙,與老鼠蟑螂為伴。現在這艘貨輪是蒸汽驅動,速度比以前快了不知多少倍。
除了出去“覓食”,巴蒂斯特成日閉門不出。他要隱姓埋名一段時間,儘量避免被人認出。他只要忍耐幾天,等船抵馬賽,一切都會好起來。
貨輪在大西洋航行的第五天夜裡,遇到了一艘捕鯨船。
捕鯨船發來電報,聲稱幾名船員在作業時不慎被鯊魚咬傷,可船上的藥品因為保管不善,全部無法使用了,於是請求貨輪提供一些藥品,他們願以市價購買。海上的航船互相交換或買賣物資,是相當常見的行為,海上漂泊的人也很樂意幫助遇到麻煩的同行,因為不知道什麼時候他們也會遇到相同的境況。貨輪船長同意了捕鯨船的請求,捕鯨船派來一艘划槳小艇取藥。貨輪特意放慢了速度,讓小艇跟上他們,當它駛到船舷邊,貨輪就用吊索把小艇吊到甲板上。
小艇上下來兩個人。一個是銀髮藍眸的男子,穿著一件厚重的黑色大衣,這副裝扮怎麼看都不像遠洋捕鯨的水手,反而像陸地上那些有錢紳士。另一人身材矮小,披著一件寬大的斗篷,遮住全身,似乎是個小孩。
貨輪的大副攔住他們。“等等,你們不是來取藥的嗎,怎麼……”
銀髮男子厭煩地瞪了他一眼,他看他的眼神就像在看海上漂浮的一團垃圾。
“滾開。”他冷冷地說。
大副像著了魔,乖乖地退到一邊,為這兩人讓出路。當銀髮男子和披斗篷的小孩經過他面前時,他覺得自己像回到了十幾歲,在一艘破舊的船上遇上了暴風雨,桅杆被風暴折斷,海浪像波塞冬的巨掌,砸在甲板上,隨時都會把它拖進暗無天日的深淵,他除了躲在艙室裡瑟瑟發抖,祈求上帝的幫助之外什麼都做不到。他無能為力,只能聽天由命。
這個銀髮男人就像海上的暴風雨一樣令人畏懼。
男人和小孩走下甲板。他們不用詢問任何人,憑藉氣味就找到了目的地。
巴蒂斯特艙室的門被一腳踢開。他縮在床上,右手抓住他最後的防身武器——一把左輪手槍。可手槍裡填充的都是普通子彈,面對人類,或許還能保他一命,遇到同族就不行了。
一名銀髮男子走進艙室。他的眼睛像大海一樣藍,他的衣服像夜色一樣黑。
“巴蒂斯特·拉爾熱?”銀髮男子問。
“你……你是誰?”
銀髮男子輕蔑地瞪著他。
“我叫埃德加·彭斯,是個在海上討生活的人。”
巴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