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來的字條,並把這個訊息告訴尼爾時,少年已經徹底不知道該作何反應。自從到了學院,突如其來的事實一浪接著一浪,讓他不清楚自己究竟會漂往何處。想起在之前那麼篤定“到了學院就絕對有辦法”,他忍不住苦笑。
他們從學院核心處的真理女神殿遺蹟走出,自第二座廊橋回到塔林。
夏亞很激動,她告訴尼爾“被學者贈予紫色的花枝就是意味著對方願意收你作學徒”。可另一方面,小女孩又不得不竭力抑制這種情緒,因為尼爾的處境讓她想起曾經的自己:眼睜睜地看著至親者承受不可逆轉的折磨,直至最終消失。
老學者默默走在前面,少年和小女孩則並肩跟在他身後。三人幾乎一路無言,穿過裝飾精繁的第二座廊橋。唯有海水來回撞擊著高聳的懸崖,在他們腳下響徹。
尼爾望向前方的塔林,捏在手中的鳶尾花莖稈已有些蔫軟,少年似乎忘了此刻自己所持的並非防衛之劍。小姑娘察覺出他的緊張感,想像大人般安慰性輕拍他的肩,可又夠不到,只好拍拍尼爾的手肘。
少年跟隨老學者進入那幢樓房,登上旋梯。從一些敞開的房間中,尼爾看到整具骷髏標本,或是浸泡於玻璃瓶中的器官,藥水的味道有些刺鼻。
又走過一座懸於兩樓之間的騎廊。從樓與樓之間的空隙,尼爾依稀望見塔樓深處有一座青銅巨像,似乎是龍。這景象一閃而過,尼爾也就不再關心。
終於,他們來到那扇門前。
“你一會兒……儘量別表現得太激烈,儘量和你祖父好好說話。他這人心腸很好,但倔強起來任誰都沒辦法。可以嗎?”盧西奧嘆了口氣,兩手按著尼爾的肩。
尼爾答應了,不由地又捏了捏拳頭。
夏亞問:“老師那麼多年沒見過自己的親人,肯定是高興才對啊?”
盧西奧只是微笑著摸摸小女孩的後腦勺,也沒過多解釋。他看了尼爾一眼,少年點頭示意,走向那緊閉的房門。
沉重的橡木門上刻著遊隼,尼爾摩挲著這浮雕,他對此太熟悉了。自己曾經的匕首上,佩列阿斯先生的刮紙小刀上,都是這個圖案——斂翅的遊隼。或許這就是伯恩哈德家的紋章?
尼爾抬手,遲疑了幾次。
“請進。”還不等尼爾敲門,屋裡人就先說道。
尼爾輕輕地推開門,高大的落地窗,窗外的海洋藍得刺眼。一個老人坐在玻璃前,背對著少年,影子深深地嵌入他身後的書堆與眾多石膏像。椅子旁邊斜放著一根手杖。老人將一個小型地球儀放在膝蓋上,漫不經心般地轉著。
尼爾向前走幾步,他看到那手杖上雕刻的正是遊隼。
令人倍感煎熬的寂靜仍在延續,只有黃銅地球儀轉動的聲響。尼爾不知如何開口,他從未想過自己還有親人,也未曾考慮過血緣究竟是怎樣的概念。
逃避性地,少年打量著桌上的物什:雕刻刀,還有未完成的石膏像。
“這是您的作品嗎?”尼爾小心地捧起一尊石膏胸像:戴面紗的婦人,看上去她是不忍直視痛苦而緊閉雙眼。
“實驗品而已,”老人按住地球儀,“最終要做青銅像。”
尼爾放下塑像,他注意到雕像旁邊壓著一張素描,正是那戴面紗的婦人。
“藝術與真理相通。”學者說道。
說罷,老人拿起遊隼手杖,緩緩起身。
“您不必費神,請坐著就……”還未說完,尼爾就把餘下的話語嚥了下去。因為他沒想到,逆光面向他的老人看起來是那麼高大,像挺立的梧桐。
如果事先不知道,尼爾可能會以為站在自己面前的是一位老當益壯的騎士,短而齊平的白髮在日光下顯得非常硬氣。
“您好,伯恩哈德先生。”老學者那雙湛藍的眼睛看著少年,如同一位國王正俯視自己廣闊的疆域。
尼爾僵硬地頷首:“您好,伯恩哈德先生。”
他們知道彼此的名字,卻沒有那樣稱呼對方。
老學者普洛斯走到尼爾面前。他並不拄杖,看起來也根本不需要。兩人身高相仿,但尼爾覺得自己仍是在仰視這位老人。
界海般的藍眼睛彼此端詳。
“聽您的口音,是來自北方。不過這衣服……”普洛斯上下打量尼爾的鹿皮襖,“看起來是狄恩裡安人的服飾。”
“嗯……因為很多事,我救了一個狄恩裡安人的孩子,原本的衣服被燒壞了,他們就送了我這樣的衣服。”尼爾莫名地有些難堪。
普洛斯揚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