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時候,自己竟也有如此優柔寡斷的一天了。
“杜之瀾。”劍清在心裡默唸一聲他的名字,神使鬼差地伸出手指輕輕戳了戳對方白嫩的臉頰。
被擾了好萌的杜大少爺蹙著眉,動了動鼻翼,含糊地嘟囔一句:“劍清……不要了……”
“……笨老虎。”劍清哭笑不得地望著他。
張了張嘴,似乎有許多話想說,可終究只化為輕輕一聲嘆息,如微風佛過杜之瀾的額髮。
黎明早已過去,氣息平靜的小老虎收起了尾巴和耳朵,只是側臉尚還留在一抹淺淡的紅暈,昭示著昨日一夜纏綿。
劍清好不容易才把目光從他臉上收回,面色凝重地看了看洞外天色。
隨身攜帶的乾坤袋被他全數留在杜之瀾身邊,反正這些法器,自己無論成敗也已經再也用不著了,留給他,至少能讓這個惹禍精多一些自保能力。
“唉,答應你的承諾,看來是辦不到了。”劍清兩袖清風,神色反而淡了許多。
他遲早知道這麼一天回來的,只是分別來臨的太快太急,太突然。
讓他措手不及,甚至於完全來不及思索一個做妥善的安排。
“不過也好,快刀斬亂麻,長痛不如短痛。”
劍清站在洞穴邊緣,看著天外濃黑的劫雲盤旋成一個深不見底的黑洞,電光不斷在其中閃爍,彷彿隨時隨地都可能降下天罰。
——修仙乃是逆天之事,自然要受到天譴。
這一帶稍有修為的精怪妖物,一看到此景,幾乎一個個都嚇得魂飛魄散,有多遠跑多遠,山腳下村莊居民也被這詭異的天徵異象駭的面無人色,不過好在劫雲是有一定範圍限制的,否則生靈塗炭,可就罪過了。
劍清終究沒有叫醒杜之瀾。
在夢中沉睡不醒,也好過醒來接受生離的命運。
以免小老虎醒來又打滾撒嬌,生生給自己本就動搖了的修道之心,再加一錘子。
雖然早預料到如今的結局,可是萬般傷懷亦無法改變分毫。
該痛的還是痛,該分開的,還是得分開。
“倘若僥倖安然渡過此劫,怕是要直接飛昇天界,無法再人界停留分秒,倘若失敗,怕不是要被雷劫打得灰飛煙滅,如此絕望,不見也好。”
他相信過了一段時日之後,杜之瀾尋不到他,終會慢慢淡忘他,日後飛昇入妖界也好,找個善解風情的美人也罷。
畢竟,那傢伙堂堂大老爺們,也必不是個為了兒女情長尋死覓活的吧。
這一去,天上地下,永隔天涯。
即將踏出洞府的那一刻,劍清忽而停下腳步。
四下仍舊萬籟寂靜,只有鐘乳石一滴一滴落下清脆的水珠,砸在地面,或墜入溪澗。
他手指尖冒出一點熒光,施展最後一個法術,一隻短短的梅花枝緩緩飄到杜之瀾的身邊。
“咻”的一道寒光無情地斬過去!
花枝無助地截成兩半,孤零零地散了一地潔白的花瓣。
“雖然笨了點,不過關鍵時候也會聰明一下吧。”劍清最後將幽深的目光投向安睡的杜大少爺身上,深深望了一眼。
終究轉身邁出洞穴,頭也不回。
那抹素白的身影越去越遠,孑然一身,獨身而來,孤獨而去,只有背後一柄除魔劍,生死相隨。
頭頂是突然沸騰的劫雲,電閃雷鳴。
……
洞穴的結界也不知是誰結下的,竟然異常強大,雷鳴的聲音在外聽來震耳欲聾,傳入洞中的卻是朦朧模糊,基本可以忽略不計。
昨夜杜之瀾的“英勇獻身”,可把這個平日嬌生慣養的富家公子累壞了,如今睡得跟死豬似的,直到劍清離開許久之後,才漸漸清醒過來。
“……劍清?”杜之瀾揉了揉乾澀的眼睛,如同劍清初醒時一樣,呆呆然四下瞅了瞅,還未從昨夜的纏綿美夢裡徹底醒來。
沒有牙床,沒有綢被,沒有暖帳,沒有紅燭,也……沒有劍清。
杜之瀾怔怔地低頭——自己身上深深淺淺的紅痕是來不及抹去的證據,可只剩下一件薄薄的藏青色外衫,無言地訴說這一切不是做夢。
“劍清!”他嘶啞著嗓音大叫了一聲,回應他的只是空蕩洞穴的迴音。
杜之瀾有點發慌了。
不安的念頭頓時自心頭狂湧,他在想是不是向許願井許願的事情被對方發現了,在生氣?
還是覺得尷尬,害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