庚炎無奈地搖了搖頭,隨意取下一張簡單白淨的面具,遞給滄海:“你是這個。”
滄海愣了一下,接過那張白色的面具,看起來跟阿釋拏迦臉上所覆的有些相似,只不過阿釋拏迦的那張太過邪佞詭異,這一張卻多給人溫和簡單的感覺。
他在臉上比劃了兩下,攤主已過來向兩人吹噓起各種面具的來歷,自然也分三六九等,攤主所薦的多是中間的六等。加之,許多人都被庚炎驚為天人的長相吸引了過來,大膽的姑娘和一些男子都擠到了攤前,攤主一時間真是忙得不亦樂乎。
滄海還被身旁的人推了幾下,若非庚炎摟住他的肩頭,恐怕早被擠出攤外。
看著眼前略微失控的景象,滄海抬首看向鎮定自若的庚炎,見他一雙深沉的眸子斜睨著一群推搡他的姑娘,那眼神冷得好似吃人似的,心底隱隱笑了笑,忽而抬手將面具遮在了庚炎面上:“果然需要一張面具的不是我,是你。”他佯裝認真地點頭道,上下打量了一番帶著面具的庚炎,似是很滿意,又隨手撿了一張鬼臉面具,戴在了自己的臉上。
付了攤主銀兩,帶著鬼臉面具的滄海又看向其他地方,手拉著身形高大的庚炎轉身離去,身後立刻傳來一片惋惜的聲音。
之前的三年裡,為了各種災情,走了些地方,後來定居鄆都,都不曾真正的去感受過凡間任何習俗,一來是沒有時間,二來是兩人似乎都對此沒什麼太大的渴望。
原本以為只要在鄆都行醫就診,授棋教人,就可以安安穩穩的過一輩子,哪知卻還是躲不掉上界的糾纏,以至於滄海動了遊山玩水的念頭,自然心境也豁然開朗,對於凡間的一切更為好奇起來。
街上販賣最多的應是各種秞闌草所編織的飾物,有些手巧的人家,竟將其編成了蛐蛐兒或者其他小動物,滄海拿著,簡直愛不釋手。
這時,兩人來到一個聚了好多人的攤販前,滄海看著攤上的各式天燈,目光忽而變得柔和起來,他回首對庚炎說:“我們也放一盞吧?“
庚炎握了握他的手,難得溫和地笑道:“隨你。”
滄海立刻靠近攤子,目光流連在各式天燈上,燈罩上吉祥的話都是寫好了的,也沒有寫的空白天燈。孩提多喜歡俏皮的鯉魚燈,像年輕的女子和男子都比較喜歡花籃燈、珍古燈。滄海挑了一盞最為素白簡單的,兩面都分別只提了四個字,可那幾個字卻無疑最為吸引滄海的目光。
“朝朝暮暮……”他忍不住低聲念出上面的字,目光溫柔卻又渙散,思緒隨著這幾個簡單的字,就好似融進了燭光著,搖曳著一抹無言的深情。
“歲歲年年。”
他忽而聽到耳邊有人念出了另一邊的字,抬頭便見庚炎站在身旁,一手扶著他挑的這隻天燈。
兩人的目光撞到一起,不知為何,就好似有一股暖水流過,莫名使滄海有些戰慄。
夜幕重重下,他看著庚炎那完美無缺的容顏,映照在一片昏黃的燈光中,忽而之間,覺得這一眼便是滄海桑田,望盡了兩人一生的纏綿。身邊熙熙攘攘的人群都靜止了,所有的聲音也都靜謐下來,滄海溫潤的眸子中,只倒映著面前的男人,這個他不知何時深愛上的男人……
朝朝暮暮,歲歲年年……
長安長樂,與君,相顧同眠。
“就這盞吧。”男人深沉的聲音拉回滄海神遊的思緒,他定了定心神,笑著對庚炎點了點頭。
給了銀子後,兩人身上沒有火石,只得再次勞煩攤主。
湖邊石橋下,看著那橘色的天燈緩慢升騰而起,在夜幕裡,與眾多天燈融為一體,滄海無聲靠向了庚炎的懷裡。
他低聲喃喃:“會實現麼?”
庚炎緊緊環住他,一雙深邃的眼眸,也一瞬不瞬地追逐著天幕上他和滄海的那盞天燈,他低沉融遠的聲音,沒有多少的情緒,只淡淡地吐出了連個字:“會的。”就好似沉澱了千古的水井,深不可測,卻莫名令人信服。
滄海閉上雙目,柔和地勾起嘴角,那似水輕軟的聲音,好似春風拂過的寧靜,鼻尖嗅著男人身上熟悉的氣息,他著魔似的低語:“會的……一定會的……”
兩人依偎著站在橋下,不去管身邊那些詫異的目光,不去聽世間紛擾的喧囂聲,只這麼靜靜地站立著,那些原本追隨著兩人而來的小姐公子們,由起初的詫異之後,莫名冷靜了下來,那些議論紛紛的聲音也漸漸隱去,所有的人在這一刻,竟覺得,石橋下的這兩人,就好似一副天作而成的畫,是那麼的美好,那麼令人羨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