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會，”氳出打斷他，“當初天尊收回神力，導致天地衰竭驟然加快，是因為他想為缽多羅改變這個世界的格局，後來缽多羅死了，天尊自然用不著再趕盡殺絕。”他歇了一下，有些擔憂地接著說，“……我不安的是，看過三生的江雲，即使擁有了缽多羅的記憶，是不是真的就能夠完成他當年的宏願，阻止天地衰竭……可是，為什麼他醒來後，混沌會發生這樣的變故？我想不通……”
阿難蹙眉，略略猜測著問：“會不會是因為他仍舊還未開竅，又或者，是優曇缽華和轉輪聖王的關係？”
“是這樣嗎？”氳出低聲喃喃自語，並沒有得出答案。
突然，一片寂靜中傳來一聲清脆的碎裂聲，兩人愣住，雙雙抬首循聲望去，只見墨硯中飄浮在燈火上的黑棋，莫名出現了一道裂痕，隨著碎裂聲漸多，那枚圓潤的棋子爬上的裂痕也越來越多，在兩人的震驚中，不到片刻，突然碎成了四分五裂。
霎時，阿難和氳出臉色煞白。
×××
赤目子怎麼都想不到，多年前自仙界歸來而後又無聲無息消失的江雲，第一個找到他的人，竟然是自己。或者說，應該是江雲找到她。
這幾年來她為了證實一個猜測，不停地讓暗侍刑霄替她做著一樣事，可無數次的試探，最後換來的總是令人失望的結果，以致於兩年前她終於連同傅晉的天子魂魄吸盡，奪得人界一片江山，也開心不起來，始終心不在焉。
她覺得自己好像發現了一個大秘密，那個秘密就在了生那幾個臭和尚身上。可是無論她想盡任何辦法，用盡無數手段，始終無法將那個大秘密從厚重的塵封中挖掘出來，甚至連一星半點有價值的線索都沒有。
赤目子很焦躁，所有的計劃全部被打亂，刑霄幾次勸她未果，到現在她所想出的辦法已是變本加厲，無論多麼稀奇古怪、匪夷所思都盡數使了出來，卻仍舊無法得到滿意的結果。
偏生那個叫青冥的小畜生不給她安分守己，竟和前朝亂黨勾結，妄想在她的江山上興風作浪，如果不是因為那幾個臭和尚的事，令她無暇顧忌其他，她一定會讓青冥這個小畜生生不如死。
江雲來找她時，赤目子很詫異，甚至很懷疑他此行的目的。
她很恨這個男人，在龍淵被阿釋拏迦邪相所救以後，以前的事她記得不是很清楚了，但是她記得這個男人，因為仲古天尊很在乎他，在乎到可以為了他捏碎自己的心臟，所以赤目子對這個男人的印象無比深刻，深刻到痛恨得不能再痛恨，厭惡得不能再厭惡。
赤目子想，仲古天尊是何其尊貴的上古神尊，他是被稱作乾天之首，有著亞父之稱的盤古後人，缽多羅那個卑微得連來歷都搞不清楚的醜男人，有什麼資格染指一個代表著天地日輝的神尊？
更何況，他不過只是一朵七情六慾的小花，只要兩根手指微微一掐，就能令他粉身碎骨。
然而，每一次想到缽多羅，赤目子又感到一陣心煩意亂。她明明比任何人都想要得到仲古天尊的注視，可是當自己真的要毀去缽多羅的時候，她發現自己根本下不去手，無論她多麼厭惡痛恨這個男人，只要注視著他的雙目，看到他痛苦的表情，即使多麼兇狠、多麼急切地想要刺破他的心臟，赤目子都會在瞬間為自己找到無數借口，放過男人一條微小的性命。
起初赤目子並未意識到這個，待她意識到的時候，她又覺得非常的荒謬可笑，以致於連去尋找原因的興趣都沒有。她只是想，也許自己還沒有玩夠。
因此，在這種令她有些窒息的感覺中，當江雲來找她的時候，她除了詫異以外，並沒有想要立刻殺了這個男人的衝動，甚至莫名覺得興奮，心底盤旋著一股久久不散的優越感。
“尊者，你想要做什麼？”她笑靨如花地望著眼前一身墨藍的男人，勾人的翦瞳中泛著秋水的漣漪，無聲地打量這個消失許久的男人。
眼前的這張臉明明比最初那張毫不起眼的臉妖豔了不知多少，可她卻莫名覺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甚至心底騰起一股難以言喻的怒意，不知道是為了一直以來的恨意，還是僅僅因為那張越來越看不順眼的面孔。
江雲的臉色很蒼白，他的眼下有一圈淡淡的陰影，似是很久不曾好好睡一覺。額上的那朵墨藍色的花蕊，猶如枯萎了一樣，沒有當初在優羅缽界所見的光鮮和色澤，失了原本妖冶如火的感覺，變成了最為普通不過的刺青，看起來略微有些惡俗。
他笑著對赤目子說，每一個字都那麼自然隨和：“小目，我想見阿釋拏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