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不用採兒提醒小君爺也知道合歡的時日不多了,自己每日來都同他在一起相處,眼睜睜的望著他面色越來越白,身子越來越虛弱,心裡更是如同刀攪般難受,但有什麼辦法呢?如果那些真氣能續命的話別說是每日一口,就算是統統都給他君卿也是眉頭都不會皺一下的,可是,這世間就是有這樣的事情,縱然你是天界的第一神君,也總該有做不到的事情,這是佛祖定下的戒律,不可能萬事都十全十美,即便是神仙也要為自己欠下的債負責,然而有一些是還的起的,有一些則是還不起的,就比如說緣,比如說命。
還記得那一日自己去花街接上邪回家,斜陽將兩人身後的影子拉得老長,走在車水馬龍的市井街道上,鼻尖滿是帶著泥土味道的粉塵。驀地,那走在身旁的人就低低地吟唱了起來:“既不回頭,何必不忘。既然無緣,何須誓言。今日種種,似水無痕。明夕何夕,君已陌路。”原來早在兩人相識的時候他便已經看清。
這樣的一個孤苦伶仃的人,有著無與倫比的美貌和才智,世間人人都以為他是風流成性,人盡可夫,但又有多少明白這背地裡的一廂苦等?
五百年,他足足尋了他五百年,就連那忠貞之婦都未必能有這份耐心和執著。
君卿的手指摩挲在合歡的面頰上,細細感受指腹下柔嫩的面板,就著淡淡的燭光,他對採兒喃喃:“這個人他尋了我五百年,往後的日子不管他能活多久我都不會再讓他受苦,就算是他趕我走,我也不會離開半步,你回去吧,告訴爹,他若是不滿我這個兒子大可以將我貶為凡人,反正我們之間也沒有絲毫牽掛,唯獨這個人,我誓不會放手。”
字字如誅,想是小君爺打定了主意不會回去了,採兒望著被主子寵在懷裡的薄命人,重重嘆出口氣,身子匍匐向地面,漸漸變回小貓的摸樣。抬起小爪子揉了揉君卿的膝蓋算是道別,君卿彎了眼對他一笑:“去吧,回去告訴他。”
小黑貓乖乖的“喵”了聲,綠汪汪的大眼睛在君卿身上留戀地徘徊一把,幾乎是一步一回頭走到了廟門,雲霧升起,待到消散時已經沒了蹤影。
紅燭終於燃盡,從紙窗中向外望去,灰濛濛的天邊已經泛起了魚肚白,想是快要日升,一夜又將過去。
君卿伸了伸懶腰,摟緊懷中人,心下十分不是滋味。不知兩人相依還能走過幾個這樣的夜晚吶。眼睛些發澀,想要閉上眼小憩一會時耳邊卻傳來了合歡的聲音。
淡淡的沙啞,更像是風中那隻紙鳶,怕是一個不經意便會飛走。
“值嗎?”他問他。
值嗎?
君卿也這樣問過自己。做神仙是多麼的逍遙自在,他可以揚高下巴站立在萬萬人之上,垂目俯瞰蒼生,而這些疾苦的人們不過滄海一粟,轉眼間便會如殘葉般逝去。只是縱然有無情之人也必定是沒有遇到真愛,一旦得到了才知曉是拔不出來了,這世間有冷有暖,有情有愛,勝過天界千載,這樣的一輩子就算連百年都不到又如何?
君卿想起了在花街裡常聽到的一首曲子“微風飄飄,燭影緲緲,與君共飲一杯酒,良辰一刻,人生幾何?不如一醉解千愁。”
廟頂的飛天圖被初升的朝陽映出一輪血紅,那慈悲的菩薩,那兇悍的修羅,那面帶悲憫的佛祖,明明已經看了幾百年,而今呈現在眼前卻是煥然一新。幾縷日光躍上了窗欞,投在了青石磚上,君卿將嘴唇湊近了合歡耳邊,兩人十指相扣,趁著合歡一個不注意“吧唧”一口親在了他的臉頰上,這下佔了便宜,小君爺終於樂了,他摟著合歡恨不得把人揉進骨子裡,嘴邊上是溢位的甜蜜:“一開始不值,這下值了。”
第25章
凡界的日子不比天界,朝朝暮暮之隙時間過得飛快,抬頭時日頭剛過正中,轉眼間天邊流雲就被晚霞染紅一片。立夏過了便是小暑,好不容易熬過了大暑,立秋和白露又匆匆而至,不待空氣中那一絲秋韻消散,霜降後便是立冬了。
立冬之後的天氣冷得快,前幾日還身著單衣的小君爺待到第二天再怎麼能得瑟也不得不依著合歡的意思套上幾層夾了棉花的裡衣,脖子上纏的狐狸毛是小鯉魚走了幾條街才相中的,白花花細軟軟的毛皮套在脖子上,是比那天上的雪貂皮還要舒服。
待等到出門時才發現,地上早就積了一層雪,君卿喜歡這滿山的銀裝素裹,硬拉著合歡的手要去“巡山”。可惜小鯉魚卻生性怕冷,縮著手腳靠在火堆旁還嫌不夠怎麼能膽子往外走。為這事幾天前就和“思春閣”的老鴇告了假,還被君卿嘲笑了一頓,這下是打死他都不和那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