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讓他分不清這究竟是臆想或是真實存在的過去。
在夢境裡,他有時會是人,或老或少,或男或女,開始的日子或許還算平靜安靜,周圍有親人、戀人和朋友相伴,但到了最後,無不聚散無常,反目相向。他也有時會變成牲畜之類,勉強修行,妖力低微,受盡欺侮。他看見,曾經被親友捨棄的人,最後會變得癲狂,哪怕他的面上仍會露出溫和的笑容。他慢慢切開那些他曾經眷戀的人,讓溫熱的血浸溼他的手掌,最終慢慢變冷。他看見,曾經微弱的妖物會成長成真正的大妖,慢慢將那些曾經欺侮過他的妖物碾碎。哪怕他的實力不夠,他亦會在幕後小心佈局,慢慢復仇。
這些記憶的碎片,夢裡他不過也只會夢見一次。但唯有兩個夢境卻時時輾轉,時常入夢。
一個,便是一處廢墟,到處殘垣斷壁,隱約可見一個女子娉婷背影,卻終究虛幻。每每驚醒,心中便會出現痛楚留戀甚至悲憤的情感。
而另一個,便是這烈火焚身的夢境,哪怕置身夢境之中,亦會感受到魂靈被焚燒的痛楚。烈火之外,有人得意大笑,笑聲刺耳,就連那些曾經模糊的話語也會在這不斷的夢境中愈加清晰,清晰得,令他這個明明冷眼旁觀這一切的人清晰地感受到那種痛苦怨恨呈現在自己的身體上,恨不能周遭一切與自己一併歸於這烈火之中,不存於世。
……
長琴的身體微微顫抖,那些夢境,究竟哪一個才是他的過去……或者,那些,其實都是他的過去。
眉睫輕輕顫抖著垂下,長琴心中甚至冒出了“其實這一輩子不恢復記憶也好”的念頭,但隨即這個念頭便會自己打消。
不能逃避,無法逃避。
天地不仁,天道不公。
但他的身體仍是止不住顫抖,手腳亦是冰冷,卻不知是身上冷汗所致還是心中泛起的寒意最終蔓延周身。
這時,一隻小手卻握上了長琴的手掌,同時,那塊不知何時從指間掉落的布巾則被一隻小手握在手上,細細擦去長琴額上再度冒出的冷汗。
長琴不禁收攏五指,輕輕將那隻小手扣在掌心裡,也任由韓云溪有些笨拙地為他擦去冷汗。
擦完了長琴額上頸部的冷汗,韓云溪就想將被子扯過來,大哥哥的身子剛好不久,可不能染了風寒。無奈,他人小個子小手短腿也短,再加上右手被大哥哥握住抽都抽不出來,弄了半天,只勉強將被子扯過來,距離將被子蓋在大哥哥身上還差了一大步。
往外扯了扯右手,大哥哥非但沒鬆手,手上的力氣反而重了幾分。
韓云溪無奈了,大哥哥,你好不懂事唉。
不過,現在的大哥哥看上去好脆弱啊,比當初受傷之後的樣子還要脆弱啊。雖然韓云溪也不明白自己會這麼想,畢竟,大哥哥的樣子明顯只是做了噩夢,並沒有受傷。
莫不是,大哥哥其實很害怕那個噩夢?
韓云溪想了想自己更小的時候做了很可怕但具體什麼一點都想不起來的噩夢,跑去找娘卻被娘斥責“如此怯懦怎堪大任”之類的話。那時候他只是聽小嬋說虎頭有天做了噩夢後被他孃親抱在懷裡安慰,但虎頭卻膽子小得哭聲更大了。雖然小嬋本意是小小嘲笑虎頭膽小鬼,但韓云溪心中卻生出了羨慕。以至於後來的傾訴噩夢反而換來了與虎頭娘截然不同的對待後,韓云溪很是消沉了一陣子。
想到那時候很難過很難過的心情,韓云溪踟躕片刻便將左手伸到了此時正一言不發低垂雙目的長琴背後,有些僵硬地拍了拍,在寂靜的夜裡,聲音竟然異常響亮。
幾乎是同時,他能夠感覺到掌心下的背脊一僵。
好像,力氣用得有些多。
韓云溪知錯能改,立馬由拍換摸,很是胡亂地在長琴後背亂摸,口中喃喃著道:“不怕,不怕……噩夢而已,沒有什麼好怕的……”
長琴的身體微微一震,空著的右手五指微微顫抖,時而握拳,時而舒展。韓云溪看不到長琴滿是掙扎的眼眸,倒是身體的微微震動他倒是感覺到了。韓云溪以為長琴仍然怕得發抖,於是胡亂摸著長琴後背的手愈加賣力,而嘴裡由反覆的字眼變成歷數村中虎頭如何搗蛋惹人厭,自己與他鬥智鬥勇是多麼的英勇無畏聰明機智,諸如此類。
烏蒙靈谷,夜已深。
安靜的屋子裡,有男孩笨拙撫著長琴後背而發出的、衣料摩擦的細小聲音,有男孩努力壓抑聲音裡面不安而偽裝成歡快聲調的吐槽聲。嗚嗚的風聲從微開的門扉中掠過,彷彿有人在輕聲嘆息。
修長的手臂,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