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福建沿海地區。
讓自己很忙,讓自己有事情做,我就會忘記不快。我又風塵僕僕地來到了廣州。
舅舅和兩年前沒有什麼區別,但是我明顯感覺到他心中有事,他的眉頭皺得像一個解不開的繩子節。
舅舅好奇地上下打量我好幾遍,一會點頭一會搖頭。一會說我變化真大,一會又說我還是老樣子。我都糊塗了。
彷彿沒有搞懂我而想多相處幾天,舅舅對我說,多住幾天吧!
我也想,可是我還有好多事情要做。我告訴舅舅。舅舅點點頭。我們誰都沒有提起那些信,那些我以前給舅舅寫的信,但我知道舅舅一定好好儲存著它們,而且他在觀察我的時候,一直在想著那些信。
我不知道說什麼,我不太懂得說話,但讓我一個人安靜的時候,我就可以寫出來,所以給舅舅的那些信才更能代表我。
我從東莞到深圳又到珠海,接下來的幾個月,我到過很多地方。廣東是盲流民工最集中的地方,也是全國盲流向往的地方。可是由於長期低工資低成本,在這裡打工的盲流民工也是受剝削和壓迫最深的。這裡的盲流民工拿到手的工資表面上看來要稍微高過內地一些地方,但是如果和當地的生活消費開支比較,就知道這裡的盲流民工如果靠老老實實賣力氣賺工資的話,往往只能勉強維持生活。很多內地盲流當時東挪西湊買了南下的火車票,到這裡拼死拼活幹幾年後,存下的錢除再買一張火車票回家之外,所剩無幾。但就是這批忍受剝削和壓迫的盲流民工使得中國爭得了“成本低”的名聲,而且正是他們使得中國在短短十幾年裡,成為“世界工廠”。
前幾年,這裡的民工認識到沒有出路而紛紛離開,結果造成了民工短缺,後來嚴重影響了外資和合資工廠。就在有些工廠主考慮增加工資時,某種勢力為了維持中國的經濟持續增長,為了保持中國“勞動力價廉物美”、“成本低”的優勢,而無形中從內地調動了更多的盲流過來。
這些我都聽說過,但我們無能為力。既然離開農村,就要找工作,至於人家給多少錢,由於沒有一個統一標準,更加沒有一個保護盲流民工權益的機構,盲流民工們並沒有選擇。但我想,這樣的情況遲早會有變化,也一定會結束的。雖然我自己還不清楚以什麼方式結束,什麼時候結束。
我想這次到廣東地區,一邊找工作做的同時,一邊把廣東地區的《盲流指南》編寫好,這裡有很多有文化的盲流,不用多麻煩,我就找到了多個合作伙伴。我還想,要不失時機的把福建的情況通報給大家,讓他們知道我們也有選擇,不一定要留在廣東。
我覺得生活過得越來越有意義,也越來越充實,雖然這些年我掙的錢只夠餬口,稍有剩餘也都投進了《盲流指南》裡,但卻很滿足。特別是看到像我一樣的盲流兄弟姐妹們互相傳看我發起編寫的小冊子時,我真好像有一種“大俠”的感覺。
哈哈,由於我沒有錢買手機,又居無定所,所以各地編寫的《盲流指南》小冊子都沒有留地址電話。所以這些年下來,我走過的地區大家都知道有本小冊子叫《盲流指南》,他們也都知道編寫這本小冊子的是個獨臂人。大家喜歡這本盲流自己的雜誌的時候,就稱編寫者為“獨臂大俠”,第一次聽到這個稱號是在杭州,我當時都興奮得要飄起來啦。我拾起一枝柳條,坐在美麗的西子湖畔,幻想自己在西湖邊楊柳中飛舞“獨孤九劍”的樣子……
後來,我所到之處,都留下了“獨臂大俠”的蹤影。只是從來沒有人當面叫過我“獨臂大俠”,我想,這也難怪,就我這副樣子,離“大俠”的稱號實在相差十萬八千里。
能夠為和我一樣的盲流做些事,而且受到他們的肯定,比什麼稱號都讓我滿足。廣東的盲流發展較成熟,我在廣東編寫小冊子時不但得到人力支援,而且印刷廠聽說我是印刷《盲流指南》,就免費印刷,連成本和工本費都不受。他們說,只要多盜版兩本書,就賺回來了。
在我接觸的所有盲流中,深圳東門的姜老伯給了我很深的影響。他老人家七十多歲,靠乞討為生,在乞討的生活中,他收留了八個六到十四歲的乞討兒。他們組成了一個奇特的家庭。姜老伯收留的乞討兒中有些是被有黑社會背景的乞討集團控制的,姜老伯幫這些孩子改過自新。他告誡這些孩子:乞討和打工掙錢光榮,但盜竊和加入黑社會就絕對可恥。
那天在棚屋裡,剛剛認識我的姜老伯聽完我的介紹後,高興得不得了。他說出了自己的見解,他說,由於盲流特別是盲流中的年輕人和孩子,從小離開家和大人,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