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部分(1 / 4)

城市並未改變,只是人的容顏已然凋謝,一如港外飛揚的斯堪的納維亞十字上剝落的鮮紅。

船到達的時候已經是傍晚,這對他來說是個不錯的時機。儘管已經接近於失去理智,他仍為自己即將做的事而感到羞愧和痛苦。多年來他一直被保護在一個遠離血和真相的理想國裡,他還從未用魔法實質性地傷害過任何人。

希爾薇婭生了兒子之後因為身體不佳,幾個月來一直留在哥本哈根的一座別院休養,之所以不住在浮雲城堡,恐怕也是因為那裡的氣氛始終過於冷漠的緣故。

因為教團事務繁多,艾瑞克無法長久陪她,因而為了讓她好好休息,就先將那個叫雷格勒斯的男孩帶回了愛丁堡。

他為自己利用艾瑞克難得的漏洞而厭棄自己,但是憑空想象出他們依依惜別的情景就讓他胸腔內的空氣壓縮成一團,擠碎肋骨,狠狠扎進心臟裡去。

那家別院以前他住過,不難找到,也不受浮雲城堡那種結界的保護。現在艾瑞克回了愛丁堡,就不能如在他自己領地時那樣明確地感受到各方的動靜。

雖然一直沒什麼機會應用,但多年優等生的經歷讓他仍舊清楚這些魔法的使用方法。他尊貴的血統也確保了他不會出拉塔託斯克那樣的差錯。

他乘車到了郊區,然後自己步行了將近兩英里路。

對於維克多來說,並沒有對希爾薇婭自身魔法的概念。他唯一的擔憂只來源於艾瑞克,然而他根本不敢想艾瑞克知道以後會如何,這念頭令他膽寒,幾乎挪不開腳步。

但是一種扭曲的情感更加強大地驅動著他,他終於找到了那幢隱藏在別墅群中,同樣漆成純白的小別墅。

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做好偽裝,選擇了魔法陣的中心點。

他幾乎站不住,只能慢慢地跪倒在地。

就在剛才他割斷了一個女僕的喉管,她的血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如同曼珠沙華般在草地上綻開,顏色陡然暗下一層。他面無表情地注視著第一個犧牲者,心裡空無一物。

那是個獨自一人修剪草坪的中年女人,他沒讓她有機會出聲。對他而言,她的死意義不僅僅在於杜絕了通風報信的可能,更重要的是,高階的破壞魔法往往是需要人來擔任血祭的。

她的血遵從他的意願,開始在地上形成詭異複雜的圖案。

這裡附近很安靜,他躲在黑暗為虎作倀的庇護下,沒有人注意到他這個兇手。

魔法陣亮起血光,被他用另一個魔法遮蔽了。

火焰騰起的時候魔法攜著與生俱來的罪孽奔騰起來,快速流竄過他全身的神經。他所有的感覺都被放大,痛苦,悲哀和恐懼一齊上湧,他不得不拼命剋制住不被衝昏。血管生出倒刺,剜剮著過去許多年的美好和幸福。血逆流上來,衝撞著他的太陽穴。這種魔法對身體的負擔很大,他以死一般的決心堅持著沒有中斷。

直到冰涼的液體從髮梢滴下來,他才終於稍許有些醒了,明晃晃的光中他看到自己指尖黏膩的液體,彷彿凝固的橙紅色火焰一般明滅不定,班駁可怖,似乎永遠也洗不掉了。

下雨了,然而雨無法澆滅恨以愛為燃料點燃的孽火。他透過朦朧的淚眼辨別出明亮而模糊的建築輪廓,僕人們的尖叫和哭喊由遠及近,盪到他耳邊。

他不合時宜地想起了九年前那個鮮血遍佈的夜晚。只不過,這次兇手是他。

彷彿終於被驚醒一般,他意外鎮定地收起魔法,調整空間,潛入黑暗,之後一生也沒有擺脫這個滿是血和火光的明亮噩夢。

維克多乘船回到利物浦時已將近六月。他找了一家旅館,準備暫時住幾天,徒勞地試圖平復自己的心情。之後很多年他都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這麼做,為什麼不回沒有人能傷害他的洛絲羅林。如同註定一般,他在這裡等待他的第一個末日。

他回到英國的第三天上午,有人敲了他房間的門。

魔法師之間很少敲門,一般用干擾門上結界的方法,因而他認為是送水果的侍者,也自己親自動手開啟了門。

然後在他理解一切之前,就有一股巨大的衝力把他拋到了房間另一頭的牆上。

他的左肩被一根魔法制作成的光箭捅穿了,生生釘在牆上,血從風衣下洇開,恍若玫瑰開放的過程一般。

如果他還有一些理智思維,就早該料到自己的下場。然而他什麼都想不到,疼痛後知後覺地回溯而來時,他恍惚想起九年前艾瑞克另一邊肩上也被人捅了一個窟窿,是為了保護他。

為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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