間所有東西的形體,包括咱們,都是虛幻的,用鏡子根本看不到,所以才沒有鏡子。何況,”他頓了頓,看著一千的臉,語氣平淡地繼續解釋,“你從前的長相不比現在的好,也沒什麼可遺憾的。”
“可……”一千吃了一驚,“咱們,還有周圍的東西明明就在這裡,還都有影子。要都是虛幻的,怎麼可能有影子呢?不是實實在在的東西才有影……”
“你還不明白,小千。就像在陽間所有真實有形體的物體都有影子一樣——這裡的一切你還沒發覺嗎,全是在仿效陽間,所以當然會給虛幻的形體再添上個更加虛幻的影子。這種仿效是為了滿足鬼魂的習慣要求,他們認為應該看到什麼,什麼就會存在。可是鏡子,它只能反映真實的東西。”
葉歡低聲說著,語速越來越慢,眼瞼漸漸低垂,彷彿陷入了某種一千所不瞭解的境界。一千聽得似懂非懂,嘴巴半張不張,卻再也提不出更多的反對意見。
過了一陣,葉歡回神,抬頭看見一千這付呆相,臉上就又恢復了慣常的譏諷表情。
“不相信嗎?你看。”說著,他一鬆手,那瓶紅酒就“呯”地一聲落在了黑金地磚上。酒瓶碎裂四散,紅液立刻氾濫開去。
“你瘋了?!多好的酒,白糟蹋東西!”一千心疼地喊,趴到吧檯上急得抓耳撓腮。
葉歡神太如常,絲毫不覺得可惜,“你看到它落下去,想當然會認為必碎無疑,所以它就碎了。現在,我來想像它仍在我手上。你仔細看。”
說完,他目不轉睛地盯住地下那片狼藉,伸出雙手做成託舉狀,彷彿那瓶酒仍穩穩地留在自己手中。
於是,令一千感到不可思議的事情發生了:那個酒瓶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竟然真的恢復原狀飛回了葉歡手中,地面上甚至沒有留下一滴殘酒!
“老大!你會法術!”一千大叫,猛地跳過吧檯撲到葉歡身上,熱切地看著他的臉,“教我吧,教我吧!我付學費!”
“你的學費,我可不指望。光是我這裡的帳,你就賒了多少?你自己說說。下去!重得像頭豬!”葉歡不屑地甩開他,將那瓶完好的酒重新安置在酒架上。
一千尷尬地抓抓自己的亂髮,吱唔幾聲才重又開始央求。不過,他說來說去都是些很沒有說服力的話,連他自己都不太有信心。
葉歡一直在擦拭酒具,任他一個人自言自語,最後不勝其擾地丟下抹布,“我會法術不假,可剛才那個真不是。我跟你說了,是想像。”
“真的?可,應該怎麼想像呢?老大,你快告訴我吧。”一千眨起眼睛扮成好學小鬼。
“我只說一次,記不住別來煩我。喏,很簡單:你先將腦子清空,然後專心去想某件事,多試幾次就可以了。”無視他扮乖,葉歡淡淡教授完,換條抹布準備擦吧檯。
“是嗎?我來試試!”
一千興奮地四下轉頭打量大堂,然後走到一個牆角站好,先伸手在頭頂比劃了一下做好標記,再閉目鼓腮開始按葉歡所講的——想像。
隨他去鬧,葉歡低頭仔細擦拭檯面,不時教訓一下那些懸在頭頂上方呈一字排開的鬼火,勒令它們保持隊形。
過了一會兒,牆角那邊突然發出“嗵”地一聲悶響。葉歡吃了一驚,扭頭去看,一見之下便怔住了。
那兩個正在整理桌椅的男鬼聞聲抬起頭,待看清狀況後也是一臉受到驚嚇的表情,站在當地無法再繼續工作。
剛才努力想像的一千果然長高了個子,只是長得有些過,頭把屋頂捅穿了個大洞!現在留在室內的,就只是他套在也變長大的衣服裡的軀幹。
“長高了,長高了,我長高了!”他在房頂上激動地大喊大叫,隨後又開始大罵,“靠!誰把臭襪子扔在這兒了?呸!這都是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
葉歡的臉色變了變,丟下抹布衝到一千腳邊,語帶緊張地衝上面大聲問:“小千,你怎麼樣?有沒有覺得哪裡不舒服?”
“呸,呸!我哪裡都舒服得不得了,就是這個氣味……對了,老大,你練這個練了多久才有成效的?”一千心情舒暢地隨口問著,一面將頭轉來轉去觀賞夜景。
黑暗裡,陰間似只漏了底的大鐵鍋,烏漆漆的底色中有眾多光亮射向銀色巨鍾,極目所至處是無邊的煙霧般的模糊輪廓。其實只是和平日沒有什麼差別的景觀,但此刻看在他眼裡,卻變得有些新奇,讓他捨不得馬上下去。
見一千的確不像是出狀況的模樣,葉歡臉上的緊張稍緩,低頭仔細回憶一陣,才不確定地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