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說我揍你!”
“一千的小白皮兒呀,摸一把……唉喲……”
“還說不說了?”
一千揮動溼毛巾追打五六七,拖鞋將地面上的水踢得四處亂濺。
五六七頂著頭白花花的泡沫拼命躲閃,偶爾也做幾下抵抗,不過贏少負多,最後只得哀哀告饒。他那身皮肉果然與眾不同,即便在昏暗中也白得像流淌的牛奶,好看得很。
任憑那兩隻鬼笑鬧,柳蘭君一直在默不做聲地洗浴,只是手中動作比剛來時凝滯,拖拖拉拉的不像是他一貫利索的習慣。
洗漱完畢回到宿舍,一千一躍蹦上了柳蘭君的床,還站在上面彈跳幾下,笑著說:“蘭君,你的床比我的舒服,我那個硬硬的難受死了。”
“誇張。”
含笑回一句,柳蘭君將他們的洗漱用具放好,毛巾也搭回鐵絲上,這才坐到一千床上。身下床墊的彈性很好,剛洗過的床單也散發出清新的味道,根本不像小鬼說的那麼糟糕。
“我哪有誇張,就是不一樣嘛。”一千向床上一倒開始打滾,木床被壓得吱咯直響,被褥都弄亂了。
望著在自己床上撒歡的小鬼,柳蘭君的修眉細眼彎了又彎,對他的孩子氣無可奈何之致。可是,剛才在沐浴時想到的一個問題卻始終纏繞在他的腦海,讓他想丟也丟不開。
“小千,有件事我想問問你。”待小鬼鬧夠了,他這才輕聲開口,神情很是凝重。
“什麼事?說吧。我還不太困。”一千面朝他趴好,甩著兩隻光腳丫。
抿了抿嘴唇,柳蘭君誠懇地看著他,“你討厭同性相戀嗎?”
一千納悶地眨巴幾下眼睛,琢磨一陣才猶豫著回答:“也不是討厭,就是覺得不太真實和不自然。男鬼間最好的關係不應該是朋友嗎?怎麼可能對自己的朋友生出那種想法?再說了,聽說愛到最後都要結婚的。他們要是結……在一起了,
嗯,身上東西都長得一樣,怎麼做呢?五六七說戀人就得不停地做,要不然長不了。”
柳蘭君啞然,沒去駁斥五六七的戀愛觀,只是垂眼盯著床腿出神。
又考慮一陣,一千感覺這個話題有些無聊,就想到別的事情上面去了。
“蘭君,你今天講的那個故事太簡單了,你能不能再講具體些?我想知道你和你愛人間發生的事,比如,你們是不是約會、一起去吃飯,還有一起逛街看比賽什麼的。”
柳蘭君抬起頭望著他,臉上仍是一付沉思的表情,似乎沒能理解對方話裡的意思。
“你怎麼了?不舒服麼?”
注意到柳蘭君神情異樣,一千擔心地半坐起身,伸手想去撫他的額。
被這個動作驚醒,柳蘭君下意識地向旁邊讓了讓,對方的手就落了個空。他歉意地衝一千笑了笑,然後略一組織措辭就講了起來。
“我和他在一起的時間並不長,因為他要工作,我也有自己的特殊任務。所以,我們一般都只在週末見面,約會地點通常選在黃浦江邊。”
“江邊?”一千想像了一下,更加好奇,“這裡沒有江,只在很遠的地方有條大河,岸上還是光禿禿的,誰都不愛去那兒。你說的那個黃浦江,風景好不好?”
聽了他的問題,柳蘭君眼內浮起淡淡的喜悅,薄薄的嘴唇彎起,露出潔白的牙齒。
“景色很好,外灘——這是黃浦江邊的另一種叫法,岸邊種了很多柳樹。春天冒出的嫩芽是鵝黃色的,像小毛毛蟲,常有小鳥在其間來去鳴叫。到了夏天,柳葉特別繁茂,濃蔭下幾乎見不到陽光。垂枝低到遊人腿上,人們穿行其中,就好像進了柳林陣一樣……”
一千半張開嘴,聽得悠然神往。
他沒有見過除彼岸花之外的其他植物,不清楚它們究竟長得是什麼模樣,也無法想像它們能有什麼作用。可是,現在經柳蘭君這麼一講,他忽然感覺陽間或許真的還不錯,至少有了這些顏色漂亮的柳樹,能行走其間應該是件很棒的事情。
“還有呢?”見柳蘭君停下來,他急急地追問。
柳蘭君看著他晶瑩透亮的眼仁,不覺微微含笑,“江水一刻不停地流過腳下,有挖泥船和渡輪在水中航行。遊艇響著汽笛,冒出烏黑的濃煙,甲板上站著穿海魂衫的船員,將殘羹扔給半空中的水鳥。岸上有賣冰棒的小販推著小車沿街叫賣,勞累了一天的窮人和飽食終日的富人都在這裡休息,番警不能趕走不乞討不扒竊的他們。因為外灘是個公共的地方,所有階層的人都可以在那裡停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