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光打量他,感覺這位在“燈光室”待了七天七夜後仍一切正常的小機要員看向孽鏡臺的眼神有些奇怪,卻說不清楚究竟怪在哪裡。好像他的視線明明落在高臺上,但他心裡想的卻又完全是另一碼事,而且是件始終不能放下的大事。
另外,與前幾次見面時看到的不同,這位小個子同事似乎突然間變得成熟了,令她無法再輕易以老公務員的姿態去對待他。
她小心地觀察一千,敷著厚厚一層粉底霜的臉上顯出幾道探尋的細紋。隨後,她就驚訝地看到他竟然真的走向了高臺,雖然步伐帶著絲謹慎和躑躅。
通往孽鏡臺頂的石階比目測的尺寸還要狹窄,以一千不大的腳也僅能以半個腳掌著地的方式一步步往上挪。
他不敢往臺下看,兩隻眼睛只管盯住面前不斷更替的青石階,緩慢卻一刻不停地交替著雙腳。同時,他還要努力剋制住自己手腳並用的衝動,儘管這種攀爬方式要安全合理得多,並廣為其他鬼魂所採用。他不願意和他們一樣,他要用更有尊嚴的直立方式一個臺階一個臺階地走到臺頂,而不是像狗那樣四肢著地爬上去。
一層,二層,三層……
起初他還能分心去數臺階數,但隨著數字越來越大,這項工作也變得越來越難以持續,最後他只好頹然放棄。
不知道已經踏過了多少臺階,同樣也不清楚前面還有多少在等著自己,一千咬緊牙關僵著脖子機械地重複著抬步、踏實、再抬步的動作。
不想摔得難看,就只有堅持到最後。
眼前忽然變得開闊起來,黃褐色的背景下有幾名修理工正在維修被踩壞的地磚。他們也發現了一千,不在意地掃他一眼後就將注意力再次集中到手頭的工作上去,根本沒能認出這個面如土色的小鬼就是眼下全陰間大熱的十殿機要員。
當終於穩穩地將整座孽鏡臺踏在腳下,暈眩的感覺也逐漸消退後,一千這才察覺自己早已是汗流浹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