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會我給她哥送的幾斤臘肉的份上,才提了一句,你覺得幾斤臘肉能值多大的情份?”趙雲瀾快步走出雜貨鋪的小院,把聲音壓得耳語大小,暗含警告地看了祝紅一眼,“剩下的,她敢說我也不敢聽,鬼城裡沒有道德禮貌,甚至有時候沒有思想邏輯,你不能拿活人的想法去衡量死人,你以為地府為什麼把它們圈在這裡三不管?記著,死人的人情不好欠。”
祝紅聽了,沉默了片刻,忽然問:“為什麼突然和我說這些?”
“我手下妹子少,本來都是稀有動物,漢子們又是一個個耐/操欠虐二貨,跑腿的活、跟各種怪胎打交道的活,我當然捨不得讓你們去做,”趙雲瀾輕輕地笑了一下,“不過我也有不對,沒想到你有朝一日還會離開,要是早知道……記著,太不食人間煙火,就算你修煉到女媧大神的地步,也只能在我手下當個技術流的分析員,以後回到族裡,可擺不平那些千年王八萬年龜一樣老不死的長蟲。”
祝紅的鼻尖和眼圈同時紅了。
“噓,把葉子含住了,留著你的眼淚,等咱們部門人齊了、給你開送別會的時候再流,這不是哭哭啼啼的地方。”趙雲瀾說到這,忽然頓住了腳步,伸手把祝紅往身後一攔,只見雜貨鋪門口的青石板路上,不知什麼時候蹲了一個“人”。
他……她或者它,雙臂伸出來能過膝,蹲在地上的時候就像個沒毛的狒狒,脖子有成年男人兩個手掌伸開,指尖並在一起那麼長,足有將近四五十公分,一低頭下巴就能點在胸口上,沒有長頭髮。
它抬頭看向趙雲瀾的方向,突然裂開嘴一笑,嘴角裂到了兩耳下,隨後,只見它直立而起,忽然一伸脖子,整個腦袋前後顛倒了一百八十度,“後腦勺”就轉到了前面,露出一張鬼故事裡經典的青面獠牙,猛地向他們倆撲了過來。
趙雲瀾已經把槍拎出來了,手指扣在扳機上,沒來得及按下,那兩面人卻突然在空中來了個急剎車,一個跟頭翻到了地上,那十分節約資源、能正反面兩用的腦袋又轉了回來,用詭異的笑臉對準兩人,露著兩顆黃燦燦的大板牙,中間還有條縫。
他搖頭晃腦地打量著趙雲瀾,忽然嘰嘰咕咕地笑了起來,動作前仰後合,聲如母鴨下蛋,好像趙雲瀾驟然成了個郭德綱。
趙雲瀾不想在這地方惹事,持槍的手衝著兩張臉的鬼怪,讓祝紅走另一邊,打算離這東西遠一點。
雙面鬼見他們要走,喉嚨裡忽然發出“嘶嘶”的聲音:“人鬼殊途,人鬼殊途——”
這句話筆直地戳中了趙雲瀾的心窩,他當即臉色一沉,猛地扭過頭來,死死地盯著嬉皮笑臉的雙面鬼,聲音裡寒得結了霜:“我顧及臉面,不想和地府撕破臉,可你們一再給臉不要臉。”
雙面鬼臉上笑容漸消,微微歪著頭,用詭異的臉和趙雲瀾對視著,祝紅忍不住輕輕地拉了拉他的衣服:“趙處,走吧。”
趙雲瀾捏著槍的手迸出青筋來,剛要邁步,可是這時,雙面鬼又不著邊際地開了腔:“要人還是要鬼,你得選一個。要人間還是要鬼道,你得選一個。要天地還是要幽冥,你得選一個。”
他的聲音越來越高,最後近乎刺耳,“你得選一個”五個字就像層層的波浪,順著鬼城蕭條而森冷的街道蔓延出去,響起來自四面八方的迴音,在人耳邊不斷地縈繞,就像一句怎麼也甩不脫的詰問。
無數鬼怪幽魂從破磚爛瓦中間、石縫和地下冒出頭來,眼睛裡閃著詭異的光,探頭探腦地張望過來,竊竊私語地窺探著。
趙雲瀾帶著祝紅,多少有些顧忌,正強壓下心裡的不舒服,要帶著她走時,突然,那雙面鬼腦袋咕嚕嚕地一轉圈,把青面獠牙的一面轉到了前面。
只聽它口中發出如老梟夜啼一般刺耳的聲音,高聲說:“此處有生魂——此處有生魂——”
這一句話就像是往沸騰的油裡倒了水,“呲啦”一聲驚起了軒然大波,趙雲瀾毫不猶豫地開槍,直接把雙面鬼的腦袋打了個對穿,特製的子彈在它的面板裡燃燒,很快,雙面鬼肩頭以上都化成了一團灰燼。
可是大批的小鬼已經聚攏了過來,一張張面孔木然而貪婪,就像餓瘋了的野狗,閃爍著對生氣滅頂般的渴望,連炸了毛的黑貓都無法阻止他們,這裡最不缺的就是瘋子。
趙雲瀾低罵了一句,一槍把最前面的一隻小鬼爆了頭,那死魂帶著歇斯底里的尖叫消散,可沒有一點威懾作用,旁邊一擁而上的鬼魂連看也不看自己魂飛魄散的同伴,對於他們而言,恐懼、忌憚與理智一起蕩然無存,方才蕭條的鬼街一瞬間被擁堵上了,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