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細的水痕順著他的眼角淌下去,他忽然閉上了眼,像是傷心到了極點,眼角眉梢都帶了幾分嫣紅顏色,嘴唇顫抖良久,終於說不出別的,依然只剩下那一句話:“我對不起你。”
“上下五千年,天上人間,你就只想和我說這一句話嗎?”沈巍低低地問,過了片刻,他嘆了口氣,“輪迴晷那次,你記得我和李茜說過的話嗎?我說人這一生,只為了兩件事,值得自己赴死,為天下家國成全忠孝道義,為知己成全自己——自古有輕生酬知己,我既然肯為了你死,當然也肯為你活著,我求仁得仁。你一直也沒掉過眼淚,別為了我哭。”
而後沈巍輕輕地伸出手,用手背磨蹭著趙雲瀾的臉:“我有些心裡話,本來是不必說的,可是它們在我心裡時間太長,實在是有點憋不住了,不吐不快。他們都想要回他們的崑崙君,其實我私心裡也想——你那麼玲瓏剔透的一個人,一點就透,這些心思,我瞞你也沒意思,不如痛痛快快地說——每個人在為別人做什麼的時候,哪怕他再心甘情願,再默默無聲,心裡也總會有那麼一絲希望,希望有一天對方能看見,我不能免俗。”
沈巍深深地看進趙雲瀾的眼睛:“有時候我也想,如果有一天,你能想起來那些事,我就可以跟你說,你看,我答應過你的,全都做到了,沒有一絲折扣,沒有一句食言,那時候你會給我什麼樣的表情呢?沒有人不自私,阿瀾,我也一樣……可是我實在不捨得。天命所歸,三皇五帝也不得不按著既定的軌道走,盤古隕落,女媧散魂,你貴為大荒山聖,卻也不比先聖高明在什麼地方……你沒有辦法。崑崙君身上壓著十萬大山,那麼痛苦,我捨不得你過那樣的日子。你當一個高高興興的凡人多好。可他們都在逼你,在崑崙山上的時候,我當時真想……真想把他們都殺了。”
趙雲瀾低低地問:“是你封住了大慶最早的記憶,也是你斬斷了鎮魂令和我的聯絡?我……我當一個高高興興的凡人,你來替我扛著麼?你憑什麼?”
趙雲瀾的聲音越來越低,低到幾不可聞的耳語狀態,似乎是聲音啞到了極致,用盡了力氣說出來的虛響:“你那天答應了我,其實也只是想凡人一生也就七八十歲,一眨眼就過去,死生輪迴一場,我又會忘記你,你想最後陪我走完這一段,然後效仿女媧嗎?”
沈巍一時間默然不語。
趙雲瀾一把拉下了他的領子,手指顫抖得近乎痙攣,牙齒撞得“咯咯”作響:“我死也不會答應,我粉身碎骨、魂飛魄散也不會答應!”
沈巍順著他的力道被拉下去,趙雲瀾好像瘋了一樣地勾住他的脖子,把他壓進自己懷裡,毫無章法的親吻他,然後一伸手拽掉了他襯衣的兩顆釦子,露出沈巍大片的、蒼白的胸口:“我絕不……答應!”
從未有過的肌膚相親就像一觸即發的野火,與沈巍無數次午夜夢迴時驚醒的旖旎重合,簡直就像是另一場顛倒人間的大夢。
夢不知何時醒、何時滅,縱然天崩地裂,也見不得天日,原來都是青天白日下不敢細想的思量……那是從來無處表白的,那些生不得、死不得、忘不得也記不得的心。
沈巍終於忍不住反客為主,翻身把趙雲瀾壓在了柔軟的枕頭裡,心中滔天洪水,驟然決了堤。
第二天趙雲瀾是被透進窗簾裡的太陽活活曬醒的,他腦子裡空白了好一陣,簡直恍惚了,整個後半夜他都屬於一種昏昏沉沉的狀態,一時缺氧,加上酒勁,他幾乎分不清自己是做了一場荒唐的大夢還是真的……
他試著睜了一下眼,眼皮沉重得厲害,好容易醒過來想爬起來,頭頂上的天花板天旋地轉,趙雲瀾又跌了回去。
如果他現在照鏡子,立刻就能看出,他不是累,臉上籠罩著一層說不出的灰氣,那已經明顯超出了憔悴的範圍,簡直是泛著死氣了——這時,一雙手小心地扶起他,一個碗遞到他嘴邊,不知是什麼藥,味道非常奇怪,有股說不出的腥氣,趙雲瀾本能地偏頭躲開:“什……”
“草藥,我昨天晚上弄傷你了。”沈巍話音很溫柔,手上的動作卻不溫柔,掰過趙雲瀾的臉,幾乎是硬給他灌了下去。
趙雲瀾忽然有了點力氣,用力扒拉開他的手,一陣嗆咳,感覺嘴裡那股味快把他噁心吐了,而後一杯水遞到了他嘴邊,趙雲瀾這時才完全醒過神來,睜開眼,看了沈巍一眼,沉默不語地低頭把水喝了。
喝完以後他坐起來,靠在床頭上,手肘撐在膝蓋上,鬱悶地掃了一眼沈巍,又低下頭自己反省了一番,再用更加鬱悶的眼神掃了一眼沈巍,總算憋出一句話:“我特麼一個純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