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得和竹竿一樣的男生有些忐忑地開口:“姐姐,你介意我們問一下山頂小木屋的風俗嗎?”
他說完這句話,就忍不住去看一眼沈巍的臉色,發現沈老師輕輕地皺了皺眉,立刻又誠惶誠恐地加了一句:“對不起啊,我的意思是,如果方便的話……要是有什麼忌諱就算了,我們不懂,你別生氣。”
汪徵坐在小爐邊上,小聲說:“沒關係。”
她把手藏在寬大的袖子裡,撿起一顆堆放在一邊的巧克力,也不知道是誰買的,那巧克力球小小的,一顆一個包裝,顯得精緻漂亮極了,她看起來好像很想嘗一嘗,但隔著袖子拿在手裡,顛來倒去地看了好幾遍,也還是沒有拆開包裝。
紅衣服的女班長趕緊有眼色地挑了另一塊遞給她:“這個好吃,姐姐你吃這個。”
“我就是看看,不能吃……糖。”汪徵低聲說,然後她停頓了一下,應學生們的要求緩緩地說,“這片山下經過幾次地質變化,底下住的人也經過很多年的遷徙和融合,聽說最早的時候,有一支康巴人曾經遷徙到了這裡,那些藏族人流行天葬,人死了以後,屍體要給天葬師解體,把大塊骨頭砸碎,然後和上酥油糌粑,方便讓鳥啄食,以免屍體吃不乾淨——吃不乾淨是不吉利的,所以天葬師的作用非常重要,這個地方最早就是天葬師住的。”
“因為天葬師雖然受人尊敬,但是整天和死人打交道,總是不太吉利,所以即使地位崇高,平時人們也不願意多和他們接觸。”
林靜在一邊補充了這麼一句,郭長城聽在耳朵裡,卻不自覺地想起了一個人——斬魂使。
大家可不也是萬分敬畏,卻又忌諱他麼?
除了趙雲瀾,其他人基本不敢和他多說一句話,連鬼魂都躲他遠遠的,就好像……他會帶來什麼可怕的厄運一樣。
“之後的幾百年裡,又前前後後地遷來了很多不同的民族,大部分是牧民,也有少數是農民——不過這邊能耕種的地不多——不同民族間還爆發過幾次大規模的衝突,後來好了打,打了好,打完要搶人,好完要通婚,所以慢慢的,人們的血統也開始混雜,有些其他的民族也開始接受天葬,只不過風俗和藏人的不大一樣。”
汪徵像是個講歷史的老師,平鋪直敘地說著,輕柔的聲音和上她說話的內容,很容易就讓人昏昏欲睡,沈巍帶來的學生還好些,本來就是研究這一類專業的,一個個積極地一邊搓手,一邊用不大靈便的手在自己帶來的筆記本上飛快地記錄。
趙雲瀾卻吃了幾條肉乾以後,就把睡袋拖到沈巍旁邊,佔了個近水樓臺的位置,鑽進去閉目養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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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山河錐 。。。
“再後來;這裡的氣候開始變得越來越惡劣;”汪徵在鍋里加了一點水;“留在這裡的人漸漸變少;陸陸續續地開始往別的聚居地轉移,後來大約是……嗯;我不大記得了,好像應該是中原的宋元年間吧;這個地方出現過一場大災,那以後,這裡的多民族聚居的文明就幾乎斷絕了;除了一小撮瀚噶人想辦法躲到了一個山洞裡之外,其他人不是死了,就是逃走後再也沒回來。”
女班長問:“歷史上有記錄嗎?”
汪徵搖搖頭:“這裡古時候不屬於中原,沒有和漢文明融合過,另外地處偏遠,人口也不多,訊息傳不進來,也傳不出去,最多是欽天監留下幾筆關於地質或者天文的記載,當時朝廷說不定根本不知道這裡還有過人。據當地民間口口相傳的傳說,當年大雪從山上變成張牙舞爪的妖怪滾下來,白色的鬼怪從地縫裡、水裡伸出手,抓住人和牲畜,撕爛他們的肚腸,揪下他們的腦袋。”
女班長想了想,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就是說,應該是地震引起的雪崩一類的地質災害。”
汪徵沒點頭也沒搖頭:“後來瀚噶族人乾脆隱居進深山,位置大概就在現在距離清溪村不遠的地方,你們考察清溪村多民族雜居的少數民族社會形態,其實當中有很大一部分瀚噶人的影子。古天葬臺隨著藏族人的遷走而逐漸被荒廢,但天葬師住的小院子,在那次大災之後,就成了瀚噶族人守山的地方,他們認為從高處能更早地看見災難,所以每一個月,都要派一個強壯的小夥子上來守山,不過時間長了,這個習俗最後也變了,守山人成了族裡最德高望重的人,守山屋成了他居住的地方。”
“這樣一來,守山屋就成了瀚噶族裡一個非常神聖的地方,而後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只要有大型的祭祀儀式,瀚噶族就會全族一起上山,到守山屋裡來參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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