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盜一邊啄碎核桃,一邊小聲嘰嘰的說:“公子,要是明日不上路,就誤期了。你的車駕空著走,後天就得到撫鄉,說好在那裡會合再去瓊山的,你要是到不了,那空空的車駕到了地方就要漏餡了。”
“我心裡有數。”
幸好再沒多遠就到了今晚的宿處,不過是個鄉野小店,一片敞地上搭個篷子,篷下已經停了一輛一樣的車子,豚馬已經卸了車,篷子後面是幾間石頭房子,地方倒不小,這麼一車人恐怕住大通鋪的多。楊丹要了一間獨房,把門關起來,彈指設了兩重結界,轉過頭來,雪盜已經變回了少年的形貌。
他替楊丹寬了外袍,還是擔憂抱怨:“公子,你怎麼還能在這裡歇得住?要是到時候趕不上了怎麼辦?”
楊丹一笑:“那也沒什麼要緊。這麼大的雨,我們走不了,他們也走不了,誤不了日期。”
雪盜一拍腦門:“哎呀,我倒忘了,真是糊塗。”
楊丹從兜裡拿出乾糧來:“外面亂糟糟的,你也不要出去了,好好歇著吧。”
那麥餅一點不幹不硬,聞起來香吃起來還有些甜絲絲的,雪盜掰了一塊吃了,讚不絕口:“靜公子的朋友手藝倒好,這糕餅味道比處都強。”
“嗯,”楊丹點個頭,沒多說什麼。雪盜吃了半塊餅,喝了碗水,和楊丹講起路上的見聞來。這些地方雖然沒什麼別的出產,但是日子倒還算是安定。雪盜說在集市上看到那些人都不用錢鈔買賣,都是以物易物的,兩個筐換一斗米,又或是一捆柴換了一隻雞這樣。
楊丹靠在炕邊,一五一十的聽他說。雪盜嘴裡說著,手下不停,把屋裡從上到下收拾打點一下,雖然還是石屋土炕,卻也顯的比剛才整潔多了。
“公子,這地方象不象咱們以前去迷津城的時候路上住過的那些小鄉村野店?”雪盜鋪好床,仰起臉來,有些懷念的說:“那時候也不用急著趕路,走到哪兒算哪兒,混個兩飽一宿,我呀,就想跟著公子,一步也不離開,自由自在的過日子。”
“到了軍營裡,就不會自在了。”
“只要和公子在一起,到哪兒都一樣。”
楊丹笑著搖搖頭,只說:“你睡吧。”
“公子不睡?”
“白天見的事,我想記下來,怕忘了。”
雪盜本來拼起兩張凳子就躺了下去,一聽這話,一骨碌翻身又坐起來:“對,我今天經過的地方,看到的地形道路,也要畫下來,以後總有用得著的時候的。”
翔 第二部 2
這雨果然象雪盜擔心的那樣,足足下了一夜,第二天早上起來,仍然是大雨滂沱。
楊丹到樓下去吃了早飯,不過是稀粥和粗餅,就著切絲的鹹菜疙瘩和拌青豆。飯食粗糲,他並不挑剔,但也沒吃太多。
許多人站在門口屋簷下面,望著外面的大雨,茫然中透出一股焦急。
這家店並不很大,前後來了三撥人,已經住的滿滿當當。楊丹聽到有人跟店主打起饑荒,非得要一間乾淨些的獨間,店主一臉苦相:“這位小爺,要是能騰,我哪能不想掙房錢呢?實在是沒有了,連我自己住的那屋都騰給人住了,我自己現在還擠在灶間裡睡呢。”
那人顯然非常失望,店主倒是很理解:“小爺一看就是又幹淨又讀過書的人,一定睡不慣通鋪的,不如我替你問問樓上的幾位客人,看看有沒有願意啊,這位小哥兒就是自己住一個獨間的,你不如和他商量商量?”
楊丹回過頭,店主已經把麻煩拋給他了。
站在櫃檯前面的那個少年眼睛一亮,大步的走過來。
他看起來還是一臉稚氣,穿著一件不怎麼合身的灰布褂子,細皮白肉,一雙眼黑如點漆,頭髮挽的有點亂,靴子上濺滿了泥,看起來象是哪家的少年穿了僕人的衣服跑出來了一樣。
“這位兄臺,店主說你是一個人住一間的,我來的晚了,已經沒有房了。不知道兄臺能不能通融一下,容我……那個,房錢我可以擔一半,不不,我可以全擔!”
楊丹可不是沒見過世面沒見識的小孩子。這少年的口音是樗中一帶的,手指細白,頭髮烏亮,應該出身不錯,現在卻穿著件不合身的粗布衣裳,單身在此,樣子又狼狽,大概是哪個富戶家的少年自己偷跑出來。
楊丹略微猶豫,微笑點頭說:“好,房錢我們一人一半吧。我住到雨停就走。”
那個少年鬆了口氣,臉上露出點喜色:“我姓何,嗯,這位大哥貴姓?”
“我姓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