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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鬧騰了半宿,從水室到床上,又回到水室,等到兩人終是規規矩矩躺在床上的時候,已經是後半夜了。
聽著身邊綿長而均勻的呼吸,文樞睜開了眼,眼裡一派清明卻透著明顯的睏倦。
即使已經睏乏到脫力,卻不敢放任意識模糊,害怕一覺醒來,就再也沒有勇氣離開這溫暖。
可是他怎麼捨得……
文樞準備坐起來,腰上的手臂卻箍得他動不了,祿景睡的似乎也不沉,經這一動,輕嗯了一聲皺著眉似乎要醒轉,文樞慌忙一手拂過他額跡,看他昏睡過去,輕喚了幾聲,這才敢緩緩的撐坐起來,揉了揉悶酸脹痛的腰,低嘆了一聲,這就是縱慾的後果啊!自作孽啊!
低頭去看祿景,睡容寧靜,情不自禁抬了指尖順著他眉眼輕輕描摹。
是,他是可以不管南天門外血流成河,是可以不管三界動盪生靈塗炭,但是,勾陳在乎!勾陳在乎的,他就不能不在乎……
怎麼捨得,在這種時候,為了一己私慾,還將他困在身邊,致他守護萬年的祥和於不顧,讓他擔上背忠棄義的罵名。
勾陳會更恨他吧。
……
他應該感激的,上天還許了他這三百年。畢竟是偷來的,騙來的,騙的了一時總騙不過一世,該來的總歸要來,只是……沒想到這樣快!
閉了閉眼甩掉紛亂的思緒,手撫著祿景側臉,緩緩挨近,極輕極慎重的在他唇上印上一吻,微不可聞的低語:“不論是勾陳,是祿景,今生,得遇爾,吾身幸甚……”
而後,額頭相抵,額跡一道金芒閃過。
看著祿景光潔的額頭,指尖在曾有金印的地方慢慢撫過,文樞眼裡疼痛愈深。
好不容易,費盡心神,幾乎放棄了一切,才得來現在的這些,到頭來……終歸痴夢一場……
而後緊閉了閉眼,絕然翻身下床,待穿戴整齊,走到門邊,手扶在門上,頓住,似是想回頭,卻還是一把將門拉開,頭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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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陽穴,天帝的眼下是連日來寢食難安積攢下的疲憊。
“文樞,為何事深夜求見啊?”
“為勾陳帝君的事。”
“……怎麼說?”
“帝君還活著。”
“!……你如何知曉?”
“帝君現下正在兒臣的西院。”
“怎麼會?當初明明已經……”
“當年帝君並非形神俱散,兒臣趕到時,帝君尚存一絲元神……於是兒臣斗膽私攜了回去救治。”
“這……這怎麼可能救的了!那他為何到現在還不現身?”
“是兒臣私自封了他記憶,帝君對一切尚不知情。”
“文樞你……”
“兒臣知罪,但憑父皇發落。”說著跪伏在地。
座上天帝沒了動靜,文樞眼角只能看見明黃的袍角,紋絲不動,白玉地面透出絲絲寒氣,自貼著地面的掌心與小腿傳進體內熨涼了血液。
“唉……”久久靜寞,座上終是傳來沉沉一聲嘆息,彷彿失落千年的古城,“此事除了你我二人還有誰知道?”
“……沒有了。”
“那明日,就是勾陳帝君刑滿出境的日子,你可明白?……至於四輔五老那邊朕再去說吧……”
文樞心內震動,喉間有什麼哽住,悶痛,頭埋的更低,額頭緊貼玉石地面,“謝父皇。”
天帝閉了眼,無力地擺了擺手。
這樣的事,他怎麼想也不該發生在這個孩子身上。印象中,兄弟姐妹裡,最安靜的總是這一個,自小什麼也不爭什麼也不搶,不願給人添麻煩,總是聽話的讓人心疼。受了委屈不哭也不鬧,只是一個人靜靜的待著……長這麼大似乎只見他親近過那一個人……唉!可惜後來……最後怎麼就鬧成這樣?
他的兒子們最近都是怎麼了,一個一個的……天帝越想越頭疼。
良久,底下沒有起身的動靜,又傳來低低緩緩的一句:“兒臣斗膽,還有一事相求,望父皇恩准……”
天帝睜眼去看,只覺得這句請求脫口而出,眼前的人便彷彿瞬間失了一身的生氣,連清亮的眼眸都暗淡下來,一如他大病剛搬進西院的那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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