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越過露臺,回到屋裡。走廊是空蕩的,與之相連的每一間屋子也是。所有的窗戶都開著,風穿進穿出。突然間,一陣恐慌攫取了我的心臟。我呆站在那裡,屏住呼吸,好像只要一個細微的動作,我的世界就會崩潰粉碎。
如果你曾經歷過全身麻醉,就一定懂得我在說什麼。在那段時間內,人的意識是完全關閉的,你的身上發生了什麼,你一點概念都沒有,你甚至會失去進入麻醉狀態前的一小段記憶。比方說,你記得你走進手術室,醫生叫你躺下,但後面的……你知道你們之間有一段交談,但內容是什麼,你完全想不起來了。
對於手術來說,這是一件好事,省了那些疼痛。但我可沒有做過什麼手術,我所知道的是,我的記憶遺失了。直覺告訴我,那是一些很重要的記憶。沒有它們,我的人生就是一張單薄的紙,一個虛偽的謊言。
等我回過神來,已經斜陽西下。屋子裡的古董傢俱在地面上投下影影幢幢。天啊,這裡靜得就像一具棺材。未知的恐懼壓迫著我的心房,我急匆匆地逃走了。
我回到了父母的房子居住。布萊恩去上大學了,他的房間空了出來。媽媽說我可以把床換掉。不過現在我對這些已經不在乎了。
接下來的一週我過得渾渾噩噩。我回到報社上班,編輯對我的消失未予評論。其他人也 溜+達x。b。t。x。t只是簡短的問了兩句。很多時候,人們並不是真的關心,只是需要一個話題。
真正的問題出在,我根本答不上來。過去的一個多月,似乎憑空消失了。我隱約記得我去過很多地方,很遠的地方,見過一些人。但是出於什麼目的,我毫無印象。
在休息時間,我畫了一張記憶地圖。看起來,偏差出現在一年,或者兩年以前。在報社上班時,一切正常,但其他時間總是被一大段、一大段無解的空白佔據。當然,我不是那種過目不忘的人,但我自認為我的記憶力也沒有衰退到這個地步。我真後悔我沒有記日記的習慣,搞得連個參照物都沒有。
這折磨得我快瘋了,如果不是我發現了那條備忘。
那是一天早上,我的手機鬧鐘準時響起。昨晚是個難熬的夜晚,我糾結於到底是我太神經質了,還是我真的失憶了,直到凌晨才迷迷糊糊的睡過去。
我躲在被窩裡,伸出爪子按停鬧鐘,在這個時候,觸控式螢幕就顯得不是那麼可愛了。我一直努力了……感覺像是半輩子,還是沒成功。不得已,我只好鑽出被子,抓起手機。我一定是不小心開啟了備忘錄,我揉著惺忪的睡眼,一條資訊映入我的眼簾,我瞬間忘了鬧鐘還響著。
「我不知道失憶是什麼感覺,先假設我會感覺出來吧。」這風格,不用說,肯定是出自我的手筆,我接著讀下去,「如果你,我是指,未來某天的我,如果你感覺失憶,在小萬神殿的床柱裡有一支錄音筆,聽聽看。」
我的心臟狂跳起來。我連洗漱都覺得太麻煩了,胡亂套了一身衣服就衝出門去。找到我的床費了一些功夫——小萬神殿一點都不小。還好我有一些推理頭腦。裡面只有兩間房有使用的痕跡,一間是主人房,一間是門房(其他的臥室傢俱都蓋著白布),我謙虛地選擇了後者。
剩下的四個床柱只能靠蒙了。我的運氣一如既往,一連三次都沒猜中,搞得我還以為那支承載了我的希望的錄音筆被拿走了,不過當我擰開最後一個床柱的金屬頭時,我大鬆了口氣。
它在那裡。我取出來,將它連在音響上。裡面有很多條記錄,我從最初的一條開始聽。
「咳咳……」這是我清嗓子,聽著自己的聲音從音響裡傳出來有點彆扭,「真難以置信,我竟然對著錄音筆自言自語。」
我一時間難以判斷這和聽自己的錄音哪個更可悲。
過去的我停頓了很久,無可奈何的嘆了口氣,「好吧,抓緊時間,我想……我最好還是把這記錄下來。以防,文斯,就像他今天說的那樣,洗掉我關於他的記憶。」
聽到那個名字,我的心裡悸動了一下,好像有什麼東西想要跳出來,我按下暫停,什麼都沒有。我平靜了一下,接著聽下去。
「那就從頭開始吧……」我說。
然後,我聽到這個世界上最荒誕和瘋狂的故事。而比這還要瘋狂的是,故事的主角之一是我。
本來,在開始寫這本筆記的時候,我是想從這裡切入的。這更具有戲劇性,對吧?不過,我不認為以我的功力,能用插敘寫好一個故事。所以咱們還是傳統點吧,說清楚前因後果。
錄音中的我煞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