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饅頭降生後,炸毛大叔和前妻工作忙,沒多大精力顧孩子,平常就交給老頭老太太照顧,週末再接回家。老兩口怕一時看顧不到出危險,忍痛把井封了。然後,炸毛大叔離婚,回到這裡住,井就再沒開過封。
水井在槐樹下,就是老鬼王大爺現身的那棵槐樹。井邊由青石砌成,大概二十公分高。一塊厚木板去了稜角成圓形,正封住井口,上頭還穩穩壓了塊足有成人小腿高,一個成年男子環抱不過來的大青石。
也不知道炸毛大叔他老爺子當初哪兒找的石材,別說細胳膊細腿兒的炸毛大叔搬不動,黑金昊試了試,大青石也是紋絲不動、穩如泰山。
“你怎麼又算計上這口井了?”遞給黑金昊塊西瓜,炸毛大叔坐在馬紮上歇氣。
“我覺得這井不用挺浪費,小時候來你們家,你們老爺子把西瓜撈出來切了吃,又甜又涼水還多,頂從冰箱裡拿出來的好吃得多得多。”
“那是,那時候東西都是真材實料。哪兒像現在,轉基因,催熟,注射糖水……不好吃不說吧,還危害健康。”
“這是一方面,關鍵用井水冰鎮沒怪味兒啊!冰箱這玩意,再怎麼清再怎麼防臭,還是甩不掉那股子味兒。”
“嗨!咱活到現在,吃了多少有毒的東西,也算百毒不侵了,這點味兒不算啥。”
“那也可惜了的。”
“我倒不覺得多可惜。自來水多省事,我們老爺子原先也就用它冰點兒水果,其餘也沒啥用處。封就封了,啥也不比我兒子安全重要。”
“這倒是。”黑金昊不無遺憾地拍拍大青石,坐在炸毛大叔對面。
“大黑啊,我有個事想不透。”
“啥?”
“你說這鬼不是都晚上出來嗎?怎麼大白天就顯靈了呢?”
“逢魔時刻,知道嗎?黃昏是日與夜的過渡時段,人和妖魔鬼怪能同時出現。”
“你說的是黃昏。從早晨開始,我這一白天看見多少稀奇古怪了?怎麼解釋?”
“興許你們家是聚陰之地,你是聚陰體質唄。”
“聚你妹!早前我咋沒聚?”
“你講話,顯性隱性唄。”
“我跟你說正經的呢!”
“你跟我打聽這種事本身就特不正經,我一不是和尚老道,二不會算命跳大神,哪兒懂這些玄與玄的東西?既見之則安之,還是那句話,這也算超能力,慢慢適應你就淡定了。”
“淡定個屁!我今兒一開發了這超能力,那些東西就突然變得有攻擊性了。早晨那無頭鬼撞我們家門,要沒小黑護著,保不齊就撞進屋把我跟我兒子怎麼著了呢!還有下午回來路上,垃圾堆小矮人拿石頭砸我和我兒子……剛第一天就這樣,再多幾天指不定那些東西得兇成啥樣。我倒沒啥,關鍵我兒子這麼小還沒來得及享受人生,萬一被那些東西……我都不敢想。”炸毛大叔抹把臉,望著和小黑同學玩鬧成一團的白饅頭,眉頭擠出三座大山,沉重得他透不過氣。
“還不敢想?我看你沒少想。行了,別說喪氣話,你和小天天吉人天相,百毒不侵。再說,不是還有小黑忠心護主?”
“小黑真是好孩子。我真慶幸當初心軟收留它,才吃了我們家飯幾天啊,就立下這麼大功勞。趕明兒我得加倍對它好。”
黑金昊斜了眼跳來跳去的小黑同學,鼻子哼了哼,沒回話。
“大黑,你今兒留下住吧。我還是不太踏實,總覺得今晚會發生什麼,你長得比較鎮宅,你在,我比較有底。”
“嘿!我是秦瓊還是尉遲恭?什麼叫我長得鎮宅?我這叫高大威猛,陽剛十足!你個眉清目秀小白臉分明嫉妒!”
“誰說你是秦瓊尉遲恭?照鏡子看看,你這長相是標準的鐘馗!”
沉,重。
胸前壓得慌,胸口堵得慌。
溼嗒嗒,黏糊糊,滑溜溜,一下一下刷著他的臉他的嘴。
刷啊刷,刷到下巴,刷到脖頸,刷到……
還、還噴熱乎氣?!
炸毛大叔難受極了,全身都讓噴薄在他肌膚上的熱乎氣燻燙了,好像誰把他放進蒸鍋,當饅頭蒸。他不要熱乎氣,要新鮮的空氣,可他大口大口努力吸入的都是野獸般的渾厚味道。
“啊……啊……嗯……啊……啊——”
炸毛大叔呻吟著,不放棄地掙扎著,終於掙扎開了雙眼,兩簇幽藍火光立即映入他眼中,好似跳躍的兩團鬼火。
“啊——唔……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