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意咳了兩聲,岔開話題。
“為什麼呢?”
秘影拉著裘拉爾坐下,像兩個小孩似的坐在樓梯邊。
“看看你的學生和紅龍吧。他們的差異如此徹底……我承認,我對平克那孩子有一定的感情,我很怕他將來會……”
裘拉爾歪頭看著他:“什麼?你不是討厭夏儂?你擔心的是他們的差異?”
“當然,我為什麼要討厭精靈或人類這種弱小的、毫無威脅的低等種族?”秘影昂著頭。
他的餘光看到身邊的裘拉爾,又補充說:“不是說你……我只是……”
裘拉爾搖搖頭表示不在意。精靈法師這輩子認識不少其他種族,也見識過不少“岳父看女婿怎麼都不順眼”“想娶我女兒先被我揍一頓再說”的鬧劇。他覺得秘影的心態中多少有點這種成分。
“平克還那麼小,”秘影嘆息著說,“等他長得像紅龍駭焰那麼大——我不是說體格,他有白龍血統,體格長不到那麼大。等他到駭焰的年紀時,半精靈肯定已經死了。他對低等種族如果產生太深的感情,那很可怕。當他長大成人,他在乎的人卻已經死了。”
裘拉爾點點頭。他能理解這個感覺,甚至可以說相當理解。
“但我不這麼想,”可精靈還是說,“秘影先生,您有沒有從另一方面思考過?正因為夏儂是個半精靈,您才應該放心。”
“什麼?”
裘拉爾唸了一小段咒語,他們面前的空氣中浮現出人類、精靈、半精靈的形象。他擺弄著這些幻象說:“我曾經有個弟弟,他是半人類……也就是半精靈,他曾愛上一個人類。當時我已經身在法師學院,聽說樹海部族裡的親友們都極力反對他和人類相處。起初我不理解,直到我自己的導師——那也是一個精靈,對我說了其中緣由……”
“精靈可以走過多個百年。如果年輕的精靈和某個人類相愛,幾十年後,當愛人死去,精靈也許十分痛苦,但他還有那麼長的時間呢。秘影先生,想必您有所體會,痛苦是強烈的、但不是永恆的。”
秘影點頭,靜靜地繼續聽著。
“當人類親友死去,精靈可以用幾十年、甚至上百年來對抗這份傷心。除極端的情況外,總有一天他會走出來。然後,他還有機會品嚐生命中更多驚喜與溫暖。但是,如果是半精靈,或者說半人類呢?當年輕的半精靈和人類相愛,幾十年後人類死去,半精靈會被孤獨包圍,很久很久。等他終於走出這份束縛,自己生命所剩下的時間也不多了。於是他的一生都會是這麼悲哀。”
裘拉爾看著秘影:“您明白嗎?其實精靈們不願意孩子與人類相愛,多半是為了血統純正、文化差異之類,而並不是太擔心壽命問題。但精靈如果已經有了半人類、也就是半精靈後代,他們則非常不願讓這孩子和人類在一起。”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秘影說。
他回憶起在遙遠的年代,他曾有過一個至交好友,那是個高大的、已經不算年輕的精靈戰士。他記得他們一起殺敵、一起唱著讚美天空的歌。後來精靈在戰鬥中失去了一條腿,但保住了性命,平淡地度過了後半生。
秘影仍然記得戰友死去後自己心中的悲痛,但此時的他僅僅能回憶起那份心情,卻不會再因此難過。
他看了看裘拉爾,精靈正在幻術畫面上加進去每個種族的壽命上限字眼。他知道這個精靈也一定見過人類或半精靈親友先於自己死去,而且已經習慣了這種差異。
裘拉爾在半精靈的幻術形象旁加上了一頭幼龍:“秘影先生,您看,幸好夏儂是半人,而不是純血精靈。他只佔據平克的青少年時代。確實總有一天小龍總會失去他的朋友,但這好過一個精靈去佔據龍的幾百年。當平克長大後,他會懂得更多,他會安然接受這個事實,用一段時間緬懷他的朋友……”
精靈一揮手,幻術消失。他繼續說:“然後,他還有千年以上的時光。他會成為偉大的龍,勇敢而高貴,帶著他所珍愛的記憶,展開新的征途和冒險。”
秘影被他說得脊背發麻——當然不是因為不適。他覺得心裡酸酸的,有種說不出的感覺。
側過目光,他驚訝地發現裘拉爾竟然在低著頭吧嗒吧嗒地掉眼淚,怪不得要把幻術收回去。
“你……你這是……”秘影騰地一下站起來,卻不知道怎麼做好。
“我只是想起了很多事……”裘拉爾難為情地笑笑,也跟著站起來,“我弟弟,那個半人類……他已經去世了。現在我並不為此難過。我只是想到了瑪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