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小姐,我鍾凜雖然沒你的情郎那麼能講大道理,不過強扭的瓜不甜,這老子還是知道的。”看了她片刻,鍾凜忍不住說道。“說了那麼多有的沒的,你爹的想法畢竟是你爹的,你呢,你真願嫁我麼?”
看著那個女子臉色一白,鍾凜已經把答案知道了個十成十。他嘆了口氣,從來沒覺得自己這麼累過。
“我鍾凜本是不想強迫人的。”他把那個書生往蘇小姐面前推了一把。“你都知道她的心意了,窮酸書生,還不快帶她走。”
那個書生愣了片刻,還是伸手握住蘇小姐的手,把她牽到自己身邊,拱手對鍾凜行了一禮。“張楚感謝鍾少爺如此寬容,今後必定相報。”
自己能指望這種一介書生報什麼恩?鍾凜在心裡不由得嗤之以鼻,但還是敷衍回了一禮。看著那個書生拉著蘇小姐要走,他突然想到了什麼,往前幾步追到門邊,叫住了他們。
“等等。”
既然是一介教書匠,必然盤纏難有餘裕。他想道,從外袍裡摸出自己的錢袋,伸手遞了過去。
“這,張楚絕不能收下……”看見那隻錦繡盤花的錢袋,那個書生的臉色有些動容,連忙推拒不收,但鍾凜豈容他不收,硬是塞進了他的手裡。
“不是給你的,是給她的。”
鍾凜看了一眼緊緊抓住書生的胳膊,面露惶惑的女子,努力在臉上擠出了點笑容。至少在最後留點好印象吧,哪怕她最後還是不願嫁呢。他不禁為自己的女人緣感到略有悲哀。
“對她好點,別讓她受苦,小白臉。”他嘟嚷著,知道自己的笑容一定不太好看,但這就是極限了。
“……我會的。”那個書生彷彿想說點什麼,但卻終究沒說出來,拉著蘇小姐走到門口,他回過身來,終究是露了個笑容。
“一向聽聞鍾少爺行事乖張暴戾,但依張楚所見,卻並非名副其實。”他的聲音低沉。“大恩不言謝,我必定會銘記一生。”
“快走吧,再晚了就得被蘇家老爺發現了。”
鍾凜覺得自己的嗓音有些乾澀,他搖搖手,儘可能表現得灑脫一些。
屋外已是明月當空,他抱著胳膊,看著相相離去的兩人拉長的影子逐漸在街巷盡頭消失,終究還是嘆了口氣,一腳把一塊小石頭踢得老遠。哪怕做了善事,他的心情還是糟透了。
飲酒一向是他消解情緒的慣用法子,心情再差,幾杯杜康下肚睡上一覺也就把煩惱忘了個七八成了。他打定主意,轉身往不遠處街口一家隱隱亮著燭光的酒肆走去。
不過,好歹這事還算是結了。
六、綢莊
浮世夜話 浮世 六、綢莊
作者:Gerlind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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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親手送走了蘇家小姐的那晚,鍾凜沒有回家。
他向酒家賒了兩小壇酒,提著酒罈,搖搖晃晃的來到河畔的遊廊坐下,離水太近,青城的河水浸溼了他的衣袍,他卻毫不介意,只是帶著醉意倚靠在河畔的冰涼石階上,獨自盯著河水出神。
在他微醉的眼中,河水倒映著河畔閣樓水榭裡的燭光,那些模糊的光暈在河水裡搖盪著,如同流金。遠處的勾欄青樓裡傳來醉漢帶著酒意的聲音,混雜著女子的嬉笑,但他此刻卻覺得這一切都離他無比遙遠。
他又灌下大半口酒,迷迷糊糊間聽見有人在對岸撫響了琴絃,清幽的琴聲飄散在河畔的風中,多少讓他提起了些精神。
他有時候覺得自己真是蠢,但就是改不了,明明知道做的事不壞,但心情卻好不起來。
他的爹孃肯定會非常生氣,第一次有人家允了鍾家的提親,卻被他搞砸了。這也活該,婚姻之事哪有強迫之說,再怎麼樣也得你情我願吧,至少他是這麼想的。
他把酒罈舉到眼前,裡面已經空空如也。他忿忿放下那隻罈子,感到清涼的水流從腳踝蔓延而上,青城裡的河流每到夜晚都會漲水。
“鍾賢弟,為何一人在此獨飲?”
他聽見一個聲音從身後傳來,他歪倒在石階上,往身後望了望,那個叫秦烈的男人不知何時站在了那裡,換了一身皂色衣袍,幾乎融入在了河畔的黑暗之中。
“哦,是你啊。”
鍾凜混沌不清的應付道,伸手拿起另一隻酒罈,眼角的餘光看著男人慢慢走下石階,靠著自己的身邊坐下。
“怎麼,心情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