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佐那社說得輕鬆飄然,但其中的風險只有明白那番話含義的人才瞭解,事情不像他說的那麼輕巧;在他淨化赤王暴走的赤色火焰就像跳進岩漿火爐,別說持續的煎熬,那一瞬間的觸碰就足以灰化人類的骨骼肌肉。
「不去試試……是不會知道結果的。」社掙開夜刀神的手,側身躲開他的視線。
未來還沒發生的事誰都無法預測,他能不能承受周防尊的火焰……這得試過才知道。風險大,代價大,但得到的回報卻更大。赤王的死是事件的導火線,只要讓他從長眠中安然無事地醒來,一切秩序都會恢復原狀,御槌的野心就此毀滅,再無後顧之憂。
理性的角度看待這件事,伊佐那社的判斷非常正確。
「社,放棄好嗎?」夜刀神摟住伊佐那社的肩膀,全身的力氣彷彿在被抽去,狼狽地掛在他身上。
直覺是個很可怕的東西,想到那個畫面他就渾身顫抖……
紅色的火焰再次吞噬那具純白的身體,面板在火光下燃燒,鮮血、灰燼、最後什麼都不剩下。
「拜託了。」哽咽的低語夾雜著顫動的氣息,從不低頭的夜刀神在這一刻是多麼無助,他該怎麼做才能阻止伊佐那社的鋌而走險?該怎麼做,才能抹消他如此危險的念頭……
「小黑?小黑……」伊佐那社拖住夜刀神的雙臂,仰頭試圖看清他的表情,「你怎麼了?振作點,喂喂,狗朗?」
晶瑩的液體潤溼了社的衣袖,那麼滾燙,沿著手腕的面板燒進了心臟深處,胸口傳來抑制不住的痛楚,連呼吸都變得艱難。
失去一言大人時,他心痛過、無助過、彷徨過、流過眼淚、卻不曾像現在那麼害怕,怕得連說話的力氣都失去了,怕得……不敢再對視社的眼睛。
「小黑……」伊佐那社的表情也變得痛苦,心如刀絞大概就是形容此刻的感覺吧。
像狗朗那麼凜然的人,如此清澈純潔的眼淚,怎能不讓人心疼?可為什麼……要哭泣呢?
是他在不知不覺中傷害了狗朗嗎?讓他痛苦到溢位眼淚的程度了嗎?明明在這個世界上,最不願傷害的人就是他……
「好孩子、好孩子……乖,乖。」伊佐那社輕拍著夜刀神的背脊,柔軟的呼吸摩挲著他的耳畔,令人心安的語言漸漸滲透進入心底,像是母親唱給孩子的搖籃曲,蘊含著伊佐那社獨有的那份溫柔,溫暖人心。
「社……」夜刀神垂下頭,話在嘴邊卻說不出口。
他的王是這麼溫柔,他怎能任性地說一些讓王為難的事呢?做出為了他人而犧牲自己的決定,這足以說明他的王是多麼高尚之人,身為他的臣子,應該感到榮幸才是……
可他害怕,害怕失去後那無盡的孤獨、害怕迷失後那漫無邊際的黑暗。
人是無法承受第二次的分離,兩年前的痛失他尚且可懷一份希望之情,但這一次……他的對手不是赤王,而是誕生七王的德羅斯頓石盤。
「你總是做那麼危險的事……」夜刀神挽緊近在咫尺的身體,可他發現,無論再如何收緊手臂,他的王、他懷裡的這個人,都不可能為他駐留腳步。
臣子需要做的唯一之事便是遵從王的命令,絕不成為王前進的絆腳石,拋棄個人感情,不違背、不背叛,獻上最真摯的忠誠。
這樣就好,就好。
「話說回來……讓小黑等了我那麼久,我還沒好好道歉。」伊佐那社輕喃地吐息,貼在夜刀神的耳廓。
真正任性的人是他才對,不該讓狗朗承擔他任性的後果。為什麼到現在才明白呢?他已不再是孤身一人,在他的身邊,還有那麼重要的存在。
伊佐那社抱緊夜刀神,低聲道,「對不起,小黑……不會再讓你流浪了,我發誓。」
他捧起夜刀神的臉,在他薄薄的唇上落下一吻,以此起誓。
在遇見狗朗前,他的人生已沒有任何眷戀,不變的力量成為了活下去的負擔,如果石盤真是為了什麼才讓他孤獨地存在下去,那一定……是為了與某個人相遇,才賦予了那半個世紀的考驗。
叫作威絲曼的那個人已經死了,現在活著的,是夜刀神狗朗的「王」——伊佐那社。
「原諒我。」伊佐那社直視那雙深邃的黑眸,溫柔微笑。
……夜刀神一時失語,這種道歉的方式也太狡猾了吧,讓人無法拒絕。
何況他早已許下誓言,身為家臣的他,左右王的決定本就是死罪,何來接受王的道歉之說?
但……作為夜刀神狗朗個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