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秀少年靠著石壁緩緩站起,一面捶打著雙膝一面抬頭望了望天;臉上忽地掠過一絲失望之色:“呀;過子時了!”
“子時之後便不必在谷中吹冷風,這不是很好?”玄震微笑著與他一同將目光投向天頂,“何必這般沮喪?”
少年瞥了他一眼;臉上滿是“你好不識趣”的神情,嘟囔道:“這不是上山以後難得遇到聊得這麼投機的人嘛……正說得高興,卻不得不回去,若是回去稍晚片刻,那死冰塊臉便要給門上下禁制……”話語中飽含忿忿之意,似是慘遭被拒門外多次。
玄震莞爾:“想來是忍無可忍之故。”
“我也沒有日日溜出去玩耍,不過是有一夜捉了幾隻夏鳴蟲放在了他枕邊……”少年越說越是小聲,臉上表情卻越來越促狹,最後自己沒撐住也嗤嗤笑了起來,過了一會兒站直身子跺了跺腳,對玄震道,“好罷,我這便回去啦,以後日子還長著呢,師兄自會來找你玩的!”語罷揮了揮手便踏著草叢朝谷口走去。
那窸窸窣窣聲響漸輕漸遠直至淹沒在呼嘯的風中,玄震緩緩倚回石壁上,仍是眺望著頭頂那一方天穹,周遭那少年的氣息漸漸散去,方才那熱鬧的感覺也漸漸化為了一人的靜謐,良久,一絲清寂泛上心來。
月光清涼如水,灑在這除了風聲什麼都沒有的荒谷,滲進盤膝坐在月下的青年心中。玄震合了雙目,背後是堅硬的石壁,耳畔是未曾止息的冷風,心裡是隨著寂寞一同翻攪著的愁緒。
短暫的歡樂似是隨著那少年的離開一起去了,拋之腦後的那些煩悶又回到了面前。青玉壇之事該如何解決?自己在這谷中耽擱十日,仍在壽陽的紫萱可否會焦慮不安?
正想著,只聽又是一陣草葉簌簌響動由遠至近,玄震眼也不睜,嘴角卻微微上翹,道:“可是忘了什麼東西?”
他只道是方才那清秀少年去而復返,誰知過了半晌卻不曾聽到有人回話,那窸窣響聲到了自己身旁也止住不動,一時間天地間竟是隻剩下颼颼冷風,和鼻間那一縷若有似無的清冷氣息。
玄震心裡略有些疑惑,忍不住睜開雙目,抬頭看了過去,接著便是一怔。
一瞬息,月色似也朦朧,風聲忽地消散,只餘下面前那一抹白中帶藍的顏色,和立在荒草中靜靜凝視著自己的少年。那一抹朱痕殷紅似血刻在眉間,比之大半年之前所見更顯奪目,玄震怔怔地看著,目光悄然下移,陷進了那對鋒銳如劍、清冷似冰的眼中。
“……巽衡。”玄震喃喃叫道。
這聲呼喚極輕極微,轉眼便被風捲走沒了行跡。但那冷麵少年卻好似聽到了一般,眉間那點褶皺略平展了少許,周身寒氣也化解了好些,沐浴了一層銀光的藍白袍角輕輕搖曳,卻是他又邁上前一步,站在了玄震面前,微微俯□來。
“……這是什麼?”玄震望著忽然出現在眼前的那個紙包和拎著那物事的修長手指,呆呆地問。
“點心。”少年簡短地道,過了半晌又補了一句,“夙莘師姐讓我拿來給你。”見玄震只看著那紙包不接,眉頭微蹙,斂手入袖任由那紙包掉進他懷中。
玄震忙將紙包接在手裡,鼻翼微抽,果然聞到了一絲甜香味,只是夙莘向來如男孩子般大大咧咧,從未聽說她竟有如此好廚藝……
似是看出玄震心中疑惑,巽衡嘴角微動,淡淡道:“夙玉做的。”
玄震恍然大悟,放下心笑道:“我就說夙莘何時能將點心不做成焦炭……咳,勞煩你們幾個記掛。”過了片刻又疑道,“那為何這時候才……”早些時候那清秀少年直嚷嚷肚餓,吵得玄震腦仁疼,若是糕點那時送來,倒可封了他的口,省了好多事。
巽衡面色不動,但玄震卻分明自那雙寒星冷目中看到了一絲笑意。只聽少年清清淡淡的嗓音在風中道:“早些送來……只怕師兄就吃不上了。”言下之意竟是十分清楚之前此處還有一隻蹦來蹦去餓得要死的猢猻,說不得還是故意等到子時後才來的。
玄震呆滯了半晌,忽地腦中一道靈光閃過,脫口而出:“原來他所說的死冰塊臉就是……”
巽衡周身頓時寒氣大放,面上更是好似結了一層冰,只聽他冷冷說道:“死、冰、塊、臉?”語聲中竟帶了些咬牙切齒的味道。
玄震忙忍笑安撫道:“那位……師弟不過是隨口說笑,你也不必介懷……”見巽衡仍是不解恨,便裝作若無其事地轉了話頭,“咳,巽衡,你入門也有四個月了罷,卻不知修行已到了第幾重境?”
巽衡過了一會兒,眼中怒氣漸漸散去,方緩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