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種情感絕對是狂喜,瘋子一般的孤獨的囚室,只要有個人,無論是誰,都會讓他讓欣喜若狂。
可是在知道了那是要他命的索命者之後呢,阿爾瓦還記得那種從天堂一下子被拉到地獄的感覺,那一瞬間,他完全明白了什麼才是真正的絕望。
也正因為此,阿爾瓦對愛德蒙有了一份愧疚。要不是他臨時起意接近那個囚犯,也許愛德蒙還不用承受被人接近又突然疏遠的痛苦。而等自己離開了,必然不會有第二個獄卒像以前一樣對他說話。
就如同沒有見到過陽光的人從不渴望光明,沒有喝過蜂蜜的人不會知道苦澀。愛德蒙,在被給予短暫的希望和認同之後所面臨的,也必將是再次失去的痛苦。而這一次,將更加嚴重。
也許是因為心虛,也許是因為愧疚,總之,在一開始的憤怒過去之後,阿爾瓦的不出現更像是一種逃避。只要到了下個月,得到了監獄官的批准,他就解脫了。阿爾瓦一遍一遍地這樣對自己說,將來他一定想辦法將愛德蒙救出去,無論他是否清白。
阿爾瓦其實也說不清楚他為什麼要這樣做,也許是因為當初他被關在那間囚室的時候也曾經希望會有人這樣對待自己的吧。
不多不少一個月之後,伊夫堡下一個月的上岸名單被公佈了,阿爾瓦意外地落選了,而且,他還得到了監獄官最新的指令——常駐地牢進行巡查,以後地牢的班,不用排了。
愛德蒙很痛苦,在那天將阿爾瓦趕走之後他就後悔了。
那個下級獄卒並不圖他什麼,他很明白。從一開始被法官先生投入監獄他就明白他恐怕是遭到了陷害,第無數次的,他懊惱於自己沒有在被衛兵們押送過來的路上跳入海里逃開,要是他那麼做了,上帝啊!他現在說不定已經跟梅塞苔絲秘密結婚了,等再過幾年他會想辦法給他的老父親帶封信,到時候他們可以去義大利,可以去西班牙,隨便什麼地方,總歸不是在這個該死的伊夫堡裡的。
愛德蒙不是沒有絕望過的,被投入監獄的一開始,也是曾經有下級獄卒問過他是不是需要些什麼東西,當然,那是要用法郎來換的。愛德蒙不需要任何東西,他只想要見監獄官。他是無辜的,總得有個講理的地方。
可是他很快就絕望了,獄卒嘲諷地告訴他監獄官是不可能來見他的,要是有些法郎,也許在某個時間他們可以碰碰運氣來個“偶遇”。
看著那個獄卒貪婪的臉,愛德蒙像是被激怒的獅子一般的咆哮,他沒有錢,他只想要見監獄官,他只想要公義。
那時候愛德蒙以為他已經不可能遇到更糟糕的情況了,可是之後發生的事情讓他知道真正的地獄還遠遠沒有來臨。
地牢——常年不見光的囚室,只有對面牆上那唯一的小窗和獄卒們巡班的時候才能見到的一點點昏暗的燈光。
恐懼、絕望和苦悶終於將這勇敢的水手擊倒了,他大聲的嚎叫,在黑暗中四處亂撞,每一次撞倒都飛快地爬起來換一個方向繼續,直到自己因為脫力而癱在地上。
不止一次,愛德蒙想就那樣一頭撞死,他長滿老繭的手一次次地撫摸陰冷的石壁,感覺那上面的紋路。可是每一次他都沒有付諸於實踐,他是無辜的,他不應被這樣對待。
慢慢的,愛德蒙開始意識到這樣的瘋狂於事無補。獄卒們遠離了他的囚室,即便是一點點硬麵包和冷湯都不再出現的他的囚室外面,只偶爾幾天才有一次,還是挑在他疲倦地躺倒在囚室的地板上的時候。
於是愛德蒙知道了,那些下級獄卒們中不成文的規矩:瘋子不能得到食物。
所以他開始變得安靜,像是每一個已經認命了的囚犯一樣。他從不發出聲音,每次那一點點燈光靠近在離開之後他就會離開自己的位置,去拿那一點點食物,他不能死,愛德蒙從來沒有如此堅定過什麼樣的念頭,他不能死。
再後來,他習慣了每次後靠著石壁蜷縮成一團地休息,習慣了那一點點殘羹冷飯,習慣了用自己的指甲在粗燥的石壁上劃出歪歪扭扭地一道刻痕——那是他恢復了理智之後開始的計數。
每一天,當愛德蒙送走了獄卒的那一點點光,他就會在石壁上弄出一個痕跡,他是無辜的,他一定要出去,給那些陷害他的人們應有的懲罰。
在認識阿爾瓦的一年前,愛德蒙終於想出了一個絕妙的主意——挖地道。
這完全得益於一個無意間的發現,那天愛德蒙像往常一樣跪在地上向上帝祈禱,在他起身的時候感覺自己的膝蓋有些涼。他用手一摸,一些溼潤的土就附著在他的膝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