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的任何第二個人:她此生此刻,所揹負的最大秘密,當氪星人的雙重身份遭到意外拆穿之後,即剩下她對養子克拉克肯特,在端莊嚴謹的教養培育之外,實則內心深處充盈著無以抹滅的劇烈虧欠。
老婦人並不打算告訴別人──尤其是在當事人根本沒有必要知曉這種事情的,最開心、最幸福的時刻。
她不想讓一直以為自己童年是如此溫和美滿的克拉克知道,喬納森與自己也曾經太過年輕,那時候,他們曾沒辦法真正去理解什麼叫做“不是錯的永遠不等於一句這是對的”。那時候,他們只知道要務實的遵循著一個,能使上天遲來的贈禮,肯特家一輩子的寶物,避開調查、苟且偷生的唯一方法。
那時候,他們還不明就裡。自以為無須猶豫,徑自替克拉克篩選了“心智與身體”何者為要,狂妄的推論想保全後者,他勢必得放棄前者──那時候,事情不過如此罷了。
她曾是如此輕率的想著,於是任由數年光陰,晃眼間飛逝過去。
馬莎肯特竟從沒懷疑過,兒子眼底開始閃爍著陰霾,並不完全是因為丈夫病發去世後所產生的負面打擊,也不完全源自不習慣新工作環境而必然會有的鬧心煩憂。她甚至沒變得警戒,當那神色漸漸轉為封閉疏遠之時,她沒思考那是否單純是因為感情上的問題,或是某些遠不屬於所謂“普通人成長過程之內,無可避免要去承受”的東西。
她不打算讓克拉克知曉,過去的自己有多麼無知愚昧──只因為她瞭解,在向對方傾訴坦白(奢望贖罪)的同時,兒子將會意識到母親是在告訴他,自己曾經深陷一種(毫無自覺的)緩慢、折磨,又無比煎熬的自我毀滅裡,直至差點斷氣。
肯特夫人沒打算,讓那個現在已經有了布魯斯先生,能夠真誠大笑出聲音擺起臉譜的寶貴兒子,知道他身上,曾經竟然只剩下一種可怕的,極度壓抑喜怒哀樂,以理智主宰全部的,(已經無限逼近破碎幻滅的)扭曲感情。正如她不願單單為了奢求得到寬慰,來當著(直到現在,也萬分敬仰喜愛肯特養父母的小記者面前),說出自己是直到多年以後,才驀地發現,她與丈夫喬納森當年真是錯了徹底。
馬莎肯特永遠不可能替此做出一點解釋,即使他們也許確實事出有因,不得不執行一件(基於別無他法之狀況下)絕對得嚴格恪遵的可怕戒律。縱使前述想法本身,聽來沒有一點不對(甚至幾乎有資格被稱為是明智的)──然而,這一切錯就錯在,夫婦倆認定了“秘密的埋葬是一種必然走向”以後,完全忽略掉,自己本質上,就是在一面開導兒子‘你其實並不孤單’的同時,也正一面灌輸他‘你是宇宙間僅剩的異端’。
──她寧死也不希望兒子發現:他們曾經耗盡心思,用以大半生的愛,使當年那個純潔無暇的男孩如此定義自己:‘我真是一個不正常的東西啊’。(是的,馬莎肯特從來就懂得這就是為什麼,在後來很長一段日子裡,他看待自身的方式,完全不像是面對一條(值得被愛的)生命)。
她怎麼可能讓他知道呢?
於是她靜靜的想,(極力有效剋制好表面上展露而出的情緒)又一次告別“故鄉確認”旅行五年歸回後,打算前往大都會市中心(意圖復職星球日報職缺)的唯一兒子。
那天,老婦人只是不動聲色,將盤碗歸類堆疊,用抹布擦拭過桌子,一邊打理好瑣事家務,扮演著一個擔憂驕傲,並且無限慈愛(卻完全失職)的母親,一邊勉強穩住心底(再也無法繼續貫徹堅持)的破碎信仰,以及滔天巨浪般席捲而來的愧疚噁心。
──她還記得自己曾經以為。
曾經。
一個母親應該要關切她的孩子,承擔起屋樑,更支援住一整個童話世界,免於他過早蒙受現實的重量威迫,免於他灰心喪志,對未來不報一絲希望。一個母親應該在下雨時替孩子打傘,輕輕環住他的雙肩,為他撐起一個足以遮風擋雨的家園,也告訴他,雷聲只不過是天使們在雲端上打著小鼓的惡作劇,他無須害怕無須慌亂,更無需為此表現感到羞愧難堪。一個母親應該有能力實時注意問題,實時放下手中一切,當她的孩子正在為床底下不存在的幻想怪物顫抖哭泣時,她應該耐心的給予陪伴並且讓他明白,故事書裡那些有著邪惡面貌的恐怖巨龍,最後總是會被王子打敗──而他要努力成為以後可以守候媽媽的未來王子,現在則是媽媽勇敢聰明的珍貴寶貝。
一個母親應該竭盡所能的保護她的寶藏,使他擁有健全的心靈──至少,她要設法使其遠離刺耳、可怕的言語侵蝕傷害。一個母親應該用最溫暖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