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未覆滅的鬼束仍在聲嘶力竭地尖叫、詛咒,用盡最後的生命製造出驚天動地的聲響,然而在御狐神雙熾的氣息盈滿鼻間時,那些紛亂的喧囂彷彿回落的潮水奇蹟般地聽不到了。
耳畔迴盪著妖狐急促的呼吸與心跳,黎佑微微側過臉輕輕吻了吻他的鬢角,低聲呼喚他的名字,“雙熾,是我。”
瘋狂的掙扎似乎有一瞬間停了停,察覺到的黎佑深吸一口氣緊了緊因顫抖而鬆動的擁抱,靠在他耳邊耐心地一遍一遍地念,“雙熾,雙熾,”眼前一陣一陣的模糊,手腳也有些軟了,他頓了頓,不知是第幾次收緊了擁抱的手,“雙熾,留下來……留在我身邊。”
……
胳膊分明是麻痺的,相連的手掌卻傳來清晰的疼痛,黎佑在一個陽光明媚的晨間醒來,入目的並不是他的屋子,而是醫院的病房,御狐神雙熾就坐在旁側的看護椅上,緊緊握著他的手貼在臉上低垂著頭兀自無聲地哭個不停。
他不知哭了多久,哭得那麼傷心卻又一點聲音都不出,像是遇見非常害怕的事整個身體都在戰慄,黎佑想要晃一晃被他掌控的胳膊,卻發現力氣太小動不了,只得開口喚道,“雙熾。”
他失血過多又睡了很久,嗓子像破了洞的風箱幾乎發不出聲音來,還隔了一層氧氣罩,御狐神雙熾卻像聽到了一樣驟然抬眼看他,呆呆地睜大眼睛手足無措的樣子,下一刻就撲過來抱住他,怕動作魯莽碰到黎佑的傷口在中途滯了滯,卻又捨不得放棄地整個人強撐著懸空在黎佑上方,手臂鬆鬆地圈住他,趴在他耳邊帶著哭腔念他的名字,不斷重複著,“椎名大人,對不起。”
“你沒有錯,”黎佑無聲地說,“之前說好,”只是這樣的短句就讓他有些喘,他只好停下來歇了歇才得以繼續,“我會保護你,而且……你不是回來了嗎。”本想搬出先前的約定來安撫他,沒料到御狐神雙熾怔了怔,不止沒有被寬慰反而生氣了。
他抬起通紅的眼又憤怒又委屈地看著黎佑,然而這樣的失態只出現了一瞬,而後他像是突然意識到什麼,斂盡那些多餘的表情換上溫和又決絕的微笑,整個人頓時變得強勢起來。
“您似乎沒有弄清狀況呢,”御狐神雙熾雙手分開撐在黎佑身側,居高臨下地俯視著他,曖昧的姿態似是在柔情蜜語,輕描淡寫的口氣裡卻隱隱帶著深沉的危險,他緩慢地、一字一句地說,“從今以後,您不許擋在我前面,在傷好之前沒有我的允許,不許下床,不許自己吃飯和穿衣服,所有的雜事都只能由我完成。如果我再傷害您,在那之前我會自殺。”
而後,他在黎佑有些錯愕的目光中頓了頓,笑得愈發溫柔,“這是對您的懲罰,”他揭起黎佑的氧氣罩,將最後那句話強橫地送進他唇間,“做不到的話,就把您永遠關在我身邊,哪裡都……不許去。”
……
後來在御狐神雙熾的勒令下,黎佑終於得以出院時傷已經完全好透,整個人還胖了幾分,那天剛回到山中小屋,就收到了妖怪們的邀請,請他們去參加妖怪的夏日祭典。
山林深處柳暗花明,有一條修葺得十分整潔的長街,兩邊擺滿小攤販售各式各樣的小吃和玩物,懸在攤頂的火紅燈籠飄飄搖搖地延伸向盡頭,妖怪們效仿人類穿著繽紛豔麗的浴衣,三五成群地遊逛賞玩,女子的嬉笑聲、小妖怪稚氣的玩鬧聲、絲竹聲與喜慶的鼓點交織在一起,氣氛火熱與人類的相比毫不遜色。
黎佑被御狐神雙熾牽著手往前走,空著的那隻手裡拿著妖狐不知抱著什麼心態買給他的雙輪紙風車,此刻正好心情地將它舉起來,癱著臉欣賞它在夜風中呼啦啦地轉,街道盡頭是效仿人類建造的神社,但妖怪並不喜歡那種地方,因而越往前走喧囂聲便淡了下去。
如果是以前的話,黎佑應該會直接帶著御狐神雙熾去做想做的事,但在那之後……他只能停下腳步拉住天然黑抖S妖狐徵求他的意見,“要去許願嗎?”
御狐神雙熾回過頭來目不轉睛地看著黎佑,一旁燈籠柔和的燈光將他臉上的微笑映得更加溫軟,“椎名大人要我做什麼,我就做什麼。”
“……”這裡是什麼都不想說的黎佑。
穿過鳥居拾級而上,在手水舍淨過手後,他們去殿中求了神籤。殿前高大的神樹橫生的枝椏上已經結滿了不知何年何月的神籤,黎佑繫好自己的後,御狐神雙熾接著將他的綁在旁邊,他做的很認真,簡直要在上面捆出朵花兒來,之後退了一步回到黎佑身邊,握住他的手凝視著他們緊緊糾纏在一起的神籤,安靜地微笑,“我現在……很慶幸自己是返祖妖怪,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