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化田的下巴靠住他的肩膀,雙眼閉著,如同死了一般。
“……十二……”雨化田微弱的聲音貼著馬進良的耳朵講,馬進良撫上他的背,雙臂收得更緊了些。
服藥第十二天。
雨化田雖痛苦萬分,心裡仍舊記著日子,還有兩天就到十四天,到時候會更加痛苦。
將近半個月,不知道宮裡是什麼情況。
乾清宮每天都有探子送去訊息,朱見深看過之後不是搖頭就是眉頭緊蹙,十餘天過去終於忍不住問探子:“……他……他不會死吧?”
“啟稟萬歲,雨公公的病來得急,來勢也猛,但看樣子像吊著一口氣在,應該無大礙。”
朱見深面前一堆奏摺,看著就煩,統統留中不發。他撤西廠先堵百官的口,等這陣過去再另行商議。
“……也……也好……他想疼……就……就讓他疼幾天……記著點……下次不敢……”
朱見深有些煩躁地翻了幾本奏摺,想起來又問:“聽……聽說京中來了一位神通方士?”
“啟稟萬歲,確有此人,此人名曰李子龍,京中前段時日的金晴長尾獸懸案便是此人所破。”
“找……他……他來見我。”朱見深說完寫了一道手諭疊好給探子便揮退了,靠在椅上一聲淺嘆。
手諭為『雨公之事隔天來報』。
他撤西廠確有責罰的意思,怪雨化田目中無他,畢竟有損天威,現下讓那人嚐點苦頭總是好的。只是雨化田狠利慣了,對自己狠,卻不懂別人也要擔幾份心。
朱見深天天得探子的訊息看得於心不忍,隔天再報能緩口氣,好讓他硬起心腸。
若不見雨化田的訊息,也就不多想了,心上總會好過一些。
馬進良每天著人去街市酒樓買飯菜,裝進食盒送來府上,他再親自喂雨化田。雨化田每次只勉強吃幾口,身體虛弱到了極點。
“督主……”馬進良雖然知道雨化田原先的用意,卻真的起了送雨化田見李鬼手的念想。
雨化田瞧一眼乘飯菜的食盒內裡,神色瞭然,他淡漠一笑無力地靠上馬進良肩頭道:“快了……”
短短二字不知所指,像在安慰身邊人。
第十七日,李子龍被召入宮。
煙平
方士朱見深見得多了,沒見過李子龍這麼不像方士的方士:面容醜陋齜牙咧嘴,絲毫沒有仙風道骨。可那人又破了金睛長尾獸懸案,說不定是高人中的高人,大音希聲大象無形是以不顯山露水。
李子龍不穿八卦披褐,一身髒兮兮的白布長衫伏地拜過朱見深後就東張西望環顧乾清宮內的擺設,不時自語:“真好,真好……漂亮,不錯……”他清早還在客棧咂巴咂巴嘴做春秋大夢,一轉眼就被探子揪到了宮裡,周圍擺設翻天覆地彷彿真的在做黃粱美夢。
近侍咳嗽幾聲提醒李子龍要儀態莊重,李子龍眼花繚亂還沒看夠,得了暗示微微癟嘴又低下頭。
“金睛長尾獸曾……曾入宮驚擾,朕……朕也為此所困,所幸大師將……將其俘獲,所俘過程可……可否講述一二?”
朱見深喜好方術,但又極厭惡打方術名號騙官之人,不知這李子龍有什麼能耐,油頭垢面看著不像好人。
說起金睛長尾獸,李子龍登時神氣起來,當堂解開腰間圍著的一截黑乎乎又泛金光的東西甩到地上,一手捏住袍角,一手捏了劍指,指著那條物事眉飛色舞口若懸河:“稟萬歲,這便是那妖獸的獸尾。卻說這金睛長尾獸穿窗入戶害人性命,鬧得滿城風雨人心惶惶、是晝不能食夜不能寐,我月餘前在萬華谷閉關時就算出此獸要妖臨人間興風作浪,於是日夜兼程趕到京城,果然不出所料……”
他滔滔不絕比說書的還要伶牙俐齒,朱見深聽得頭昏腦脹,擺擺手讓近侍將獸尾呈上來,被李子龍喝斷:“慢!此等邪物萬萬不能讓萬歲碰!斷尾乃妖獸命門,萬歲是真龍轉世,若不小心渡了仙氣給這妖物的斷尾,到時又活了怎好!”
說罷眼疾手快把那截斷尾又收回腰間,直繞得朱見深雲裡霧裡。李子龍一隻手還捏著袍角,手心全是汗,摸了摸腰間滑溜溜的“妖尾”又準備發話,卻被朱見深打斷。
“金……金睛長尾獸一案已破……不……不作糾纏,大師,我……我問你,你可有其他神通?朕……朕聽聞大師遁地飛天……無……無所不能,煩請……請大師亮一個來瞧。”
朱見深見過剛才一番吵鬧心裡五成認定了此人是個騙子,要還是沒什麼本事就直接按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