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燕翻了白眼:“幹嗎,急著上戰場嗎?”
“子龍呢?”
張燕怒:“喂!郭奉孝!你別左一口子龍,右一口子龍,好不好!”
“那我說什麼?左一口飛燕,右一口彥明?”
張燕噎住,半晌:“你還是子龍吧,我去給你找他。”
張燕落荒而逃,郭嘉隱去笑容,眉心輕皺。
郭嘉用樹枝隨意在地上勾勒了個大概。
“故安縣易守難攻,崔鉅業久攻不下,此時,軍心必是已亂,所以……”
故安往南,便是逎縣地界。
郭嘉在這裡圈了一圈。
趙雲望向他,皺眉道:“巨馬水?”
郭嘉笑著點頭:“不錯,巨馬水。攻不下故安,崔鉅業必定引軍南歸,而巨馬水便是最好的伏擊之地。”
趙雲不顧一旁茫茫然的張燕,禮數週正地朝郭嘉做了個揖:“辛苦奉孝了。”
郭嘉丟了樹枝,長身而立:“將軍征戰,自然要掙不世之功。子龍,嘉定會全你千古青史之名。”
一言畢。
饒是趙雲心性沉穩,此刻也不免心神激盪。
四目相灼,似在這一刻,灼盡了此間距離。
張燕蹲在地上,愣愣地看著那張草圖,突然嚎了一聲:“奉孝,你是說咱不用去故安了啊?!”
郭嘉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不是咱們,是我和子龍,飛燕將軍還是要去的。”
“什麼?”張燕沒蹲住,直接摔坐在了地上。
初平三年,夏。
故安縣因為張燕帶來的援兵,崔鉅業幾番惡戰不勝,決定退兵。
不料,卻在巨馬水遭到了趙雲的伏兵。
那一戰,猶如屠戮。
趙雲聽從郭嘉的建議,在河邊砍竹做筏,筏上,更是扎滿了削尖的青竹。
又在河道兩側,拉起用樹皮絞成的繩索,沒在水中。
袁軍頹喪而歸,前哨也不曾探查到此地情形。崔鉅業於是下令渡河。
竹筏行至河中央,卻聽幾聲驚呼。
跟著,一條條行在最前的竹筏紛紛側翻,將上面計程車兵盡數掀入水中。還不等旁人相救,裝備著竹槍的筏子突然從上游順流而下。
藉著水流,徑直衝下那些在水中掙扎計程車兵。
槍尖上,挑起一具具袁軍的屍體。
頓時,巨馬水就像染坊突然打翻的燕脂紅,漿染了整條河水。
斜陽下,西沉的彤雲,更添水色一抹的悚然。
“啊……”
眼前慘象,便是攻城時,都不曾有過,如今,卻被藏在暗處的敵人,眨眼間,滅殺了這麼多弟兄。
崔鉅業的馬蹄踩得河岸震顫。
“是誰!出來受死!”
戰馬嘶鳴,捲起塵煙滾滾。
當先一人,白衣白馬,一杆銀槍,滌盪著夕陽的璀璨光澤。
“常山趙子龍?!”
崔鉅業雙眸一緊,拖著長刀斬殺過來。
“便是你重傷吾軍麴義?”
趙雲手腕輕轉,一聲低吼,涯角槍翻在掌中,雙腿於馬腹一夾。
二話不說,與來人戰在一處。
槍影,如銀龍低吟,閃爍著點點寒芒。
“哐——”
崔鉅業拎馬退開幾步,頭盔竟讓趙雲一槍挑。散亂的頭髮,顯得他的臉愈發猙獰。
長刀勢沉力滿,漫攜摧山崩嶽之勁,復再衝殺而來。
走石飛沙,竟是旋起塵埃,將兩人的身影一併掩去,朦朧間,只聽得,兵戈之聲破塵迸響,只見得,銀光,墨影,盡皆溶進了天地一線,唯有那一片殘陽,如血。
河流沖刷著兩岸血跡,將一夜的殺戮掩埋進了河床之下。
今夜,無月。
彷彿星辰都被這一場的血腥給驚嚇到了,暗夜無光,大地頓陷漆黑。
此一戰,袁軍大敗,在這巨馬水葬送八千餘人,崔鉅業當場授首,殘部紛紛棄甲遁逃。
這時,離岸不遠的營帳內,卻是夤夜中,僅有的幾點燈火。
雖值處暑,可夜半依然風涼,加上這河中又不知平添了多少亡魂。
入了夜,便是巡夜的吏兵也不禁一陣哆嗦。
“大營尋你不見,怎的來了這裡?”趙雲將大氅披在這人肩頭。
眼前是潺潺的水聲,郭嘉卻在這裡站了許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