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急火攻心,長久的行軍操勞帶給郭嘉的傷害在一瞬間爆發出來,荀攸看著那些毫無徵兆地從他口中湧出的鮮血成股落向地面,染就朵朵血花,不禁一陣心驚,“奉孝!你怎麼了?奉孝?軍醫——”
視線模糊地向荀攸身上栽去,郭嘉突然很是難過。
還是到了嗎?為什麼人的極限那麼容易達到?
☆、謀士若此復何求,往事紛紛醒寐間
“奉孝,我要應詔守尚書檯了。”
“是你!郭嘉!你害死了我弟弟,他才十七歲!他才十七歲啊!”
“奉孝,我用和你在一起的時間去換兩全之策,可好?”
“你才是最該死的!最後的勝利都是你編造的謊話,我怕在那之前我們怎麼死的都不知道!郭嘉,郭嘉!你呃……”
“我心匪石,不可轉也。”
“你……良心何在!”
帶著一身冷汗,郭嘉猛的睜開眼,盯著帳頂愣了會兒神才轉頭看向床邊,卻沒看到半個人影。苦惱地用手撫上還有些隱隱發痛的胸口,他坐起身便要穿衣下地。
荀攸從外面端著一壺茶走進來就看到那個病重的人不好好在床上躺著的樣子,急忙把茶壺放在桌上,上前阻攔道:“你都病成這樣了,不好好休息還要幹什麼?”
撥開他攔在自己身前的手,郭嘉輕咳兩聲道:“我沒有時間休息,如果我現在對一切不聞不問,北征烏桓之事可能就會前功盡棄。將軍呢?我要見他。”
有些為難地看著他,荀攸遲疑道:“呃……之前將軍親自帶兵出去找水源了。”
“現在都這麼晚了,總該回來了吧?”
“是回來挺久了,還過來看了你,不過……”對上郭嘉急切的眼神,荀攸如實道:“將軍回來看望你時問過了事情的經過,之後便下令要屠殺千匹戰馬以充軍糧,繼續向北推進。”
“太好了。”臉上路出快意的笑,郭嘉抓住荀攸的手臂道:“快,帶我去見將軍。”
聞言,荀攸面露難色道:“恐怕不行。”
“為什麼?”臉上的笑容一滯,郭嘉心裡升起一絲不好的預感。
“將軍剛一下令就受到了全軍上下的一致反對,你也知道,程公、張頜、夏侯將軍他們都是不主張北征烏桓的,所以……”
“所以什麼?你快說!”
將頭轉向一邊避開郭嘉的眼睛,荀攸回道:“他們應該都在將軍的營帳裡勸將軍撤退,現在去也許還來得及。”
腦袋“嗡”的一聲響,郭嘉覺得自己頭都大了,站起身拖著荀攸就往帳外走去。
出了帳門,被外面的夜風一吹,郭嘉漸漸冷靜下來,望著墨染的蒼穹,他大笑兩聲,反身又回到了營帳中。
不解地看著郭嘉的怪異舉動,荀攸訕訕跟回了帳中,見他又躺回了床上,不禁疑惑道:“怎麼又不去了?你放棄了?”
雙手交叉枕在腦後,郭嘉又笑出了以往那種胸有成竹到有些漫不經心的意味,“不是我放棄了,是我知道將軍一定不會放棄。”頓了頓,又道:“我們這一路上就沒有順利的時候。當初過了無終沒多久就遇到大水,導致濱海道路不能通行。於是我們另走他路,引兵出盧龍塞,又發現塞外道也斷絕不通。那時候的情況比現在好嗎?哪天不是在開山路,塞山谷?每個人都累得沒有人樣。可就是那樣,將軍都不曾放棄,生生開了五百餘里的山路。你覺得現在距離烏桓不過幾百里路程,將軍會就此止步,荒廢之前的努力嗎?再說他既下令屠殺戰馬以充軍糧,便更是決心固不可徹!”
“話是這麼說,但你就這麼放心讓將軍一個人面對他們一群人?”
“我如果現在出現在他們視線裡,情況不見得會更好。那些人現在去找將軍,一半是不贊同北征烏桓,另一半是想把矛頭指向我,我何必去討那個沒趣兒?何況,我信將軍,定不會讓我失望。”
荀攸記得,在出徵不久到達易縣時,郭嘉曾在一片反對聲中勸曹操卸下輜重,輕兵簡行,千里奔襲,當時曹操毫不猶豫便應允下來。事後,自己問過曹操為何根本不考慮其它將士的建議,獨獨聽信郭嘉的話。曹操眼裡透出的那份信任的光芒以及留下的那句 “將聽嘉計,用之必勝。”讓他至今難忘
想到自己與自家叔叔跟隨曹操多年,也不一定能夠得到這般的信任,荀攸心中不覺五味陳雜,伸手拍拍郭嘉的肩膀,他半是豔羨半是苦澀道:“謀臣如若,夫復何求!”
轉頭看向荀攸,郭嘉一邊晃著翹著的二郎腿一邊咧嘴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