抿的薄唇動了動,卻沒有出聲,於是又壓抑著恐懼重複道:“你到底是誰?”
這一次,不再有絲毫的遲疑,那人冷冷一笑,一字一頓道:“魏王太子,曹丕,曹子桓。”手起刀落。
不可置信地睜大了眼睛,曹丕還想再說什麼,但對著迎面而來的刀鋒,他唯有發出最後的悲鳴,“不——”
“子桓?子桓你醒醒,子桓?”把曹丕從水裡撈出來讓他雙臂架在桶沿上,司馬懿有些焦急地喚著他。天知道他在房裡研究了半天漢中的地圖,臨睡前突然發現曹丕房裡的燈還亮著,懷著關心和疑惑的心理,司馬懿毫不猶豫地穿過院落,進了曹丕的屋子,結果一進房門就看到曹丕在浴桶裡胡亂揮爪蹬腳,一副要溺死自己的架勢
“咳咳……咳咳……”因為嗆水而劇烈咳嗽著,曹丕趴在桶沿上緩了好一陣還是一副失魂落魄地樣子,眼神失焦地望向司馬懿。半晌,他才嗚咽著叫了句“先生”,緊接著,曹丕也不顧自己是什麼狀況,從水裡站起來就直直撲進了司馬懿懷裡,身體顫抖得就像一隻受驚過度的幼獸一般。
☆、春情含憂夜難寐,奇策一出漢中定
猝不及防被曹丕給撲了個滿懷,司馬懿幾乎是下意識地伸手摟緊了他,全然不顧會被水沾溼衣衫。因為身高的差異,對司馬懿而言,這樣的擁抱完全能夠把曹丕整個人納入懷中,這讓他在心理上產生了一種微妙的成就感。
起初的震驚很快便過去了,一手攬著曹丕的腰身,一手繞過他的後背輕輕撫摩著他溼漉漉的頭髮,司馬懿選擇了一種很平和的口吻試探性地詢問道:“怎麼了?子桓。”
被他極具安撫性的聲音喚回了神思,曹丕仍是心有餘悸,身子又往那溫暖的懷中擠了擠,待心情又平復了一些,他才開口道:“我夢到有人要殺我,他殺了好多人,還要殺我。”
聽出他言辭中的緊張與不安,司馬懿只得將他抱得更緊,試圖以此讓他放鬆下來。下巴抵在曹丕頭上,司馬懿一邊輕拍著他光|裸的後背一邊問道:“你夢見誰要殺你?嚇成這個樣子。”
身體僵了一下,曹丕小聲道:“魏王太子……”
雖然很不想在此情此景下笑出來,可司馬懿還是沒能抵擋住如此不著邊際的回答帶給他的衝擊。低聲笑了笑,他稍稍拉開了一點與曹丕的間距,調侃道:“胡說八道些什麼?洗個澡也能把腦子洗糊塗了?”見曹丕還是一副神經兮兮的樣子,他不禁有些無奈地提示道:“當今天下尚無魏王,又何來魏王太子一說?”
緩緩抬起頭,曹丕仰著臉煞有介事道:“如果我說,魏王太子就是我呢?”目光一閃,他悽然道:“我殺了很多人,最後……殺了自己。”
看著曹丕滿目的哀痛,司馬懿終於徹底明白過來他為何會那般驚懼了。嘆口氣,司馬懿重新把曹丕的腦袋按回懷裡,喟然道:“子桓,你是在後悔自責嗎?因為自己的冷酷和揹負著的殺孽?”
瑟縮了一下,曹丕把臉埋在他胸前,囁嚅道:“我殺了很多無辜的人。”
蹙了蹙眉,司馬懿描摹著他肩胛骨的手一頓,追問道:“你同情他們?”不等曹丕回應,他便繼續兀自問道:“那些人之間,可會有人同情你?”
沉默一陣,曹丕黯然搖頭。
“我以為你能懂,子桓。”緊緊擁著他,儘可能用自己的體溫溫暖著他,司馬懿望著浴桶裡一漾一漾的水波,語調平緩道:“殺戮,首先是為生存,而其最終的意義在於,止戈。”頓了頓,他略顯疲憊道:“若你只學會了用殺戮來麻痺自己,事後又不斷自我折磨,那麼,我寧可從未教會過你任何東西。”
察覺到了司馬懿正在壓制自己的情緒,曹丕在他懷裡蹭了蹭,小聲辯解道:“止戈為武,我明白的先生,我只是……”吸了吸鼻子,他低聲道:“我只是偶爾也會害怕。”
知道他肯這樣毫不掩飾地向自己示弱完全是出於信任以及高壓下的不堪重負。想到自己之前一直想要他真正獨立起來,不那麼依賴自己而採取的手段,司馬懿不由苦笑出來,暗罵他好了傷疤忘了痛。可司馬懿也知道,正是曹丕這頑固的,為他而保留下來的脆弱與善感,讓他的心一點一點被蠶食殆盡。
罷了。認命般地想著,司馬懿扣住曹丕的後腦迫使他抬頭接受自己的親吻。
一吻過後,司馬懿望著曹丕緩慢而清晰地開口道:“別怕,你身上的殺孽也都是我的業。哪怕是下地獄,也還有我陪著,何況……”把吻落在他泛紅的眼眶上,再一路下移,司馬懿笑得有些挑逗,“我們現在要去的,是極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