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八點十五,江南在自己的辦公室召集同事一起湊到視窗躬逢這三百年一次的天文奇觀。江南點著數每人發了張膠片湊合著看,然後大家趴到不大的視窗占位置,女孩子優先選擇,青壯年男性都靠後。於是一辦公室的人個個對著天空拿著膠片做翹首以待狀,時不時聊兩句天,都是“哎呀好緊張你要不要許願”或者“百年一遇的老子都遇了兩三次了”之類。江南聽著他們有一搭沒一搭的閒話忽然很想微笑,這些一直站在自己身邊的人,他曾經保證過說我會對他們負責。
十分鐘後,太陽一點點被月亮擋住,天地間暗下來,他看著那個越來越大的缺口想起《羽傳說》中身負黑翼的年輕人,終其一生期待著不可得到的愛情,而那最後終於帶來了一場轟轟烈烈的毀滅。
他愣了愣,眼前浮現起一個身影來,很多年前他站在上海的機場看見那個人,單薄而瘦小的樣子,容顏清秀,眼睛明亮,衣領下露出來的鎖骨如飛鳥的翅膀。後來他們一起去做新浪的採訪,主持人問著些亂七八糟的問題,還笑著說,好像網戀。
失去的時光在他的肩上,像呼嘯而過的風獵獵作響。
江南捏緊膠片,把這個突如其來的念頭趕出腦海。他眯起眼睛隔著黑乎乎的薄片盯著殘缺的太陽,那個萬丈光芒的星體在漆黑的天際漸漸彷彿一個溫柔的月牙,然後變成一個冒著火焰的圓環。天地間晦暗一片,仰望的時間太久令他脖子有些發酸,江南拿開膠片低頭看看四周,旁邊打著電話的老羅和坐在椅子上仰頭望天空的老白,再過去點是穿著小裙子的雲小幽和低頭揉眼睛的□□。他忽然覺得彷彿被從世界隔離,這個場景陌生而不能相信,像是穿越小說的主角一睜眼發現世界天翻地覆,而自己突然之間多出一段莫名其妙的過往和從未相識的故人。
一絲慌張爬上心頭,他輕輕笑起來,然後努力將之驅散。
十點四十四分,日食結束,天地間恢復光明,剛才的兩個小時彷彿一場奇異的夢境,江南琢磨著等會是不是要寫篇日誌紀念一下,畢竟日全食也不是容易遇到的。湊在一起看熱鬧的群眾心滿意足地散去,各歸各位,重新開始日常工作,打電話寫報告審稿件,即使是這樣特殊的日子也總有沒完沒了的事情要做,職場就是這個樣子,從來連軸轉沒有結束的一天。江南嘆口氣把文件調出來寫報告,要打的電話列在便籤上長長一串,他還得好好考慮下要不要去萬榕,以及房子的首期到底什麼時候付。
豆瓣冷組依舊吵吵鬧鬧,雙方中二粉快要激起群眾的憤怒,一個叫itachi的ID跟今何在的擁護者戰成一團,還扯出來好多看不慣的中立黨。江南漫不經心地點開一個又一個頁面,想我也不是樂意招這些人啊,可人家為我說話我總不好上去抽人耳光。他看見多事的名字混跡在無數ID裡,彷彿多年前他們一起出沒於清韻的版面上。有人披著馬甲爆著亂七八糟的料,悲情牌不是悲情牌指責不是指責,順利地將他跟今何在一黑俱黑,而今何在正被一群ID圍攻,指責他這完全是出於嫉妒,為什麼每次江南出書你都要蹦啊?那個人氣勢洶洶聲嘶力竭地解釋了一遍又一遍,徒勞而無力。從零七年開始,同樣的戲碼不知重複了多少次,可說到底這些破事除了你誰在乎呢?
其實你真挺傻。
他挑起眉笑了笑,然後跟疑惑的朋友解釋說,說反正我也無法阻止,不如干脆避其鋒芒。
總有折騰不動的一天吧。他想。
看樣子也快了。
窗外的大太陽恢復了能量便惡狠狠灑下彷彿暴雨梨花針般的光線,街市上人來人往喧囂依舊,打折促銷和開業酬賓的橫幅懸掛在商場門口。躲在茂盛枝葉間的知了不知疲倦地發出一聲一聲撕心裂肺的鳴叫,十七年的蟄伏換來一個月的狂歡,然後步入死亡的永眠。
耳機王菲不厭其煩地唱著歌。
“我把笑容給了你寬容給了他
我把思念給了你時間給了他
我把眼淚給了你責任給了他
我把煙花給了你我把節日給了他……”
寧願什麼也不留下。
34
34、第 34 章 。。。
They're dangcing in the shadow like whispers of love
Just dreaming of place where they're free as dove
They're never been allowed to 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