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憂心忡忡,提心吊膽地過了三日,今日終於見了師侄的面,這顆懸著的心才算是放了下來。“現在去哪?”他伸手抬起車廂前的竹簾,隨口問道。怎知一轉頭便見到他的師侄只穿了一件白色中衣背對著他跪在車廂裡給融陽呵癢,把融陽逗得呵呵直笑。宋青書常年習武,雖說身材纖瘦卻並不羸弱,覆在寬鬆中衣下的背部線條好似一具拉滿的弓,教人看著只覺血脈賁張。
宋青書聞言,當即轉過頭來答道:“汝陽王府的人必定在回武當的必經之路上等著我們,現在不能……”怎知他的話才說了半截,莫聲谷的手臂忽然一鬆,竹簾落下擋住了宋青書的視線。“七叔?”他疑惑地喊了一聲。
莫聲谷在竹簾外不自在地清了清喉嚨,緩緩道:“你說,我聽著。”隔了一會,又令道,“把衣服穿上!”
“是!”宋青書不明所以地扯過衣服,伸手入袖,續道:“融陽還小,總要先去鎮上買些糧食。然後我們便去大都,汝陽王父子定然想不到我們居然敢往他們的老巢去,這就叫‘燈下黑’!”
莫聲谷含含糊糊地“嗯”了一聲,對宋青書的謀略,他一向都是信服的。可不知為何心頭一片混亂,似乎有些片段揮之不去卻又看不清楚。正焦灼不安,臉頰忽然一涼,莫聲谷仰頭望了望天空,輕聲道:“下雨了……”他話音未落,身後竟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莫聲谷猛然一驚,急忙轉頭望去,只見距離他們十餘里的地方煙塵滾滾,馬蹄聲猶如疾雨一般整齊而急迫地漸次遞進,想必應是不少於百騎。
“是元兵!終於追上了!”宋青書掀開車廂後的簾子探頭一望,輕聲說了一句。隨即便抱著融陽走出車廂,運起梯雲縱,身體一縱一折落在他們頭頂的一棵參天大樹上。他撕開一件外衣將融陽牢牢捆在一根較為粗壯的樹枝上,又支起一把竹傘將融陽遮住。做完這些,他便躍下樹枝,只沉聲對莫聲谷說了一句。“七叔,要活著,還有融陽呢!”
莫聲谷不答話,只微笑著伸手揉揉宋青書的額頭。
片刻之後,一百騎元兵呼嘯著向他們衝來,將他二人團團圍住。在這一百騎元兵之後,又有三百名步卒和一百名弓弩手緩緩行來,穿插入包圍圈,步卒最前、其次弓弩手,最後騎兵,竟是將他們圍了個水洩不通。
莫聲谷與宋青書互視一眼,同時躍下馬車,神色凝重地望著眼前的元兵。此時雨勢更急,那五百名元兵嚴陣以待,卻偏偏毫無聲息,竟連馬匹都不曾發出半點聲響,瀰漫在空氣之中的沉默與肅殺幾乎令人窒息。 不一會,那五百名元兵緩緩移動,讓開了一條通道,有一名騎著高頭大馬的蒙古男子出現在他們眼前,此人黑麵短鬚神色英悍,正是汝陽王世子王保保。見到宋青書,王保保在馬上略一頷首微微而笑,彬彬有禮地道:“宋少俠,又見面了!”
宋青書冷笑一聲,輕聲道:“陰魂不散!”
“大膽!”王保保身邊的一名蒙古將官聞言頓時一聲厲喝。
怎知他話音未落,王保保已不以為忤地微一擺手,阻止了他接下來要說的話,只含笑對宋青書言道:“宋少俠這般機警,小王原本也極難找到你的行蹤。今日能夠相見,還要多謝莫七俠成全!”
他話音一落,莫聲谷便已一聲怒喝:“你說什麼?”
“以‘坎位’對‘震位’,若非七俠指點,小王怕是至今仍看不明宋少俠留下的訊息!”王保保卻輕笑著道。三日前,宋青書殺光了把守城門的元兵,又在樹幹上留下記號。王保保聞訊趕至卻是比莫聲谷早了一刻,他命人將元兵屍首搬走,卻推斷不出那個“坎卦”的含義,直至莫聲谷出現。
宋青書見莫聲谷面沉如水,當即伸手握住他的手掌,低聲道:“七叔,王保保手下兵多將廣,便是沒有你,他找到我也是早晚而已。他說這番話不過是亂你心神,不可中計!”
莫聲谷聞言不禁一聲長嘆,只低頭不語,心中暗恨為何自己找出鎮外見了滿地血跡卻不見屍首也不曾想過是否有人守株待兔,等著他帶路?然而武當派原是武林名門,莫聲谷的武功又一向不俗,縱然與人有恩怨要設計害他,又有多少人能如王保保一般帶來一個軍隊的力量來追殺他呢?莫聲谷生性豁達又自負武功,他既然無懼旁人設局,自然不會把這等陰謀詭計放在心上。
王保保見自己的謀算被宋青書一眼認穿,卻也並不意外,只笑意盈盈地道:“宋少俠,萬安寺內小王提的條件至今仍有效,你不妨考慮?”
宋青書眉頭都不皺一下,只道:“我若不肯呢?”
王保保笑容不變,溫聲勸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