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遜低頭沉吟了一陣,許久方道:“我與義弟相識不久,便已知他為人雖說機巧,性子卻是極為剛烈不過,臨到非善惡之際又太過固執。我只盼自個說錯一回,想不到……那時在王盤山天鷹教請了多少江湖豪傑前來觀禮,唯有他一人挺身而出與我比武。他自知武功不如我,竟是與我比寫字,終究贏了我一場。我答應放他離去,他卻求我饒了那些豪傑的性命。大海茫茫,他不是我的對手,便是屈膝求饒也無人得見,不損他武當派威名,可他卻寧死也要與我一戰。他為了無忌的安危才認我做了義兄,我難道不知嗎?可我們相處十年,人非草木,他待我之心是真是假,謝遜眼雖瞎了心卻沒瞎!”
張翠山離開武當派時宋青書只是一個兩三歲的稚童,對這位五叔的印象著實不深,見謝遜傷心難忍也只是陪著一嘆。卻是莫聲谷聽謝遜所言雙目不禁微微泛紅,只恨聲言道:“我五哥五嫂的死怨不得獅王,只恨元廷不仁,視漢人為芻狗!”
莫聲谷此言一出,宋青書頓時驚詫不已,當年五叔五嬸過世,七叔原是深恨天鷹教,殷天正幾度派人來看望張無忌全是被他打下山去。不想多年過去,他的心境已這般平和,於旁人的難言隱衷也更為通透體諒。
謝遜聞言卻是放聲大笑,只道:“武當派不愧為武當派!張真人竟能教出這般弟子,謝遜著實欽佩,恨不能一見!”
宋青書聽聞謝遜這般欽佩張三丰,也是與有榮焉,當即笑道:“待明日無忌師弟破了這金剛伏魔圈,救出前輩,武當派掃榻相迎。還有我五叔五嬸,他們多年不曾見你,必然也是十分牽掛。”
宋青書念在相助之恩對自己極為客氣,謝遜尚且能夠明白,可他方才一言卻顯然是武當派的立場。謝遜心中好奇,不由問道:“宋少俠,你是全然不知老夫往日過錯,還是全不放在心上?”
宋青書低聲一笑,答道:“前輩犯下的累累血案,原是受圓真所激是圓真幕後操縱。真正的殺人兇手是圓真,前輩只是圓真手中的一把刀。然而若非前輩性情桀驁行事偏激,又豈會為人所趁?是以,前輩有錯,圓真有罪;有錯該罰,有罪該死!”
謝遜沉默許久,終是一嘆,感慨萬千地言道:“不想時至今日,方才有人說了句實話。”
哪知謝遜話音方落,那黃臉老僧即刻冷冷言道:“謝遜,你殺人如麻惡貫滿盈,難道這般輕易便全推給了旁人?”
謝遜聞言不由又是一陣狂笑,朗聲言道:“雁翎飛天刀邱自在、陰陽判官秦大鵬、山東鐵掌夏傑、點蒼雙傑……”謝遜聰明智慧,記性尤佳,這一氣報出十多個名姓竟全是宋青書在屠獅大會上見過武林中人的親眷家人。“這些人全是為老夫所害,待我殺了成昆,了卻家人血仇,他們的後人若來找我報仇,我便是引頸就戮亦無怨無悔。至於旁人……嘿嘿哈哈……”
黃臉老僧聽謝遜這笑聲似癲非癲似狂非狂,心中驚怒,厲聲喝道:“謝遜,你死到臨頭猶不悔改麼?死在你手上的又何止這些人?”
謝遜笑過一陣,忽然厲聲答道:“剩下的那些,海沙派元廣波、巨鯨幫麥瓊、神拳門過三拳……”宋青書只聽他一氣又報上二十多個名姓,各個都是當年武林中有數的高手,如麥瓊、過三拳等還曾是一幫、一派之主。“他們各個窮兇惡極、陰險狡詐、虛偽無恥,死有餘辜,殺便殺了!”
宋青書聽謝遜言語張狂可卻正氣凜然,頓時心知他所言字字為真絕無半句虛言,不由嘆道:“禽獸只是禽獸,可這世上有些人卻並不是人。”
謝遜聽宋青書一嘆,竟是大起知己之感,只道:“你這小子當真有趣地緊,老夫這些年來情願與野獸為伍,不願與人為伍,乃因為人所負。可你年紀輕輕何來這般感嘆?”
宋青書卻不肯答他,只苦笑著心道:若能早生十年,在王盤山上給謝前輩一掌打死,該是何等快意?
宋青書不願說話,那白臉老僧卻在此時忽然開口問道:“謝遜,你還記得我空見師侄麼?”
作者有話要說:
謝遜:老夫正是謝遜!
青書:久仰久仰!久仰了兩輩子,終於見上面了!
☆、第156章 金毛獅王(下)
謝遜聽聞那白臉老僧提及空見;竟是一靜;隔了半晌方才嘆道:“空見禪師宅心仁善佛法高深;我當年失手殺了他的確十分痛悔。三位若要為空見禪師報仇;在下也絕不抵擋。”
謝遜言辭坦誠;顯是十分懊悔。然而那白臉老僧卻是不為所動,反問道:“謝遜;空見的武功遠在你之上,你殺他究竟是失手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