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還要謝謝你了?”不提這個倒好,一提裴元更是火大,“倘使你不幸應誓,爛攤子倒又全交給別人。”
“我……”洛風語窒。
是,他若不在,誰來查清真相給師傅洗刷冤屈?誰來護著張鈞蕭孟那群愛闖禍的師弟妹?誰來照顧尚在正陽書院唸書的小徒弟?
洛風想到這裡頭痛欲裂。
他在衙門當差不是一天兩天,總是暈血,沾點腥沫子便噁心得吃喝不下。這事外人不曉得,身邊的師弟妹無不替他提心吊膽。說好聽點,洛捕快下手點到為止,不傷人性命,實際上是怕傷了對方,自己也跟著倒下,那不是在歹人跟前貽笑大方?
後來,衙門李大老爺私下指點他,說全鎮上下只有仵作是最常接觸死人,也不怕血腥,多跟他們打打交道沒有壞處,於是洛風找了裴元。
關於此人——
未及弱冠便享譽杏林,人人只知裴元不知其他,後來,鎮子裡的大夫都說有裴元在,不需要他們,紛紛外遷。裴元再厲害,雙手也顧不得偌大鎮子。為了長遠考慮,留住大夫們,裴元乾脆轉行當了仵作,從此,只顧死人。
以前,洛風跟在師傅謝雲流身邊辦案,聽身為仵作的裴元陳述過死者狀況,沒跟他說過話。真打起交道,發現這人好歸好,就是每句話都戳心窩子,刺激得你渾身上下發疼。
年前……
小徒弟謝曉元帶書院的同窗來玩,有個東瀛小孩,大有睥睨四方高高在上的姿態,惹得洛風很不高興。畢竟,師傅是被東瀛人所累,有家難歸,他一早告訴過小徒弟,最好避開那些人,結果竟是領上門來,等孩子們走後,他有史以來第一次發火。
小徒弟委屈地跑到裴元那裡找平日關係最好的小夥伴阿布訴苦,洛風尋上門,遇到裴元的師弟阿麻呂,他也是個東瀛人。
——那天真是奇巧無比。
阿麻呂向來愛開他跟裴元的玩笑,這次卻是火上澆油。裴元回來,見兩個大人劍拔弩張,問了問嚇壞的小孩子,也沉下臉。
他支走阿麻呂跟小孩子,叫洛風跟他去看兩具剛被祁班頭髮現的屍首。死者都是自高處墜落,但在那之前已被一槍封喉。看得出,殺死他們的人,槍法嫻熟,出手利落,絕不是一般凡夫俗子。
小鎮偏安一隅多年,連戰亂都鮮少波及到此,突然出現這麼棘手的案子,大為詭異。
洛風注意聽著裴元的話,偶爾看了那脖子被穿洞的死人,仍是忍不住翻胃。裴元見狀冷笑一聲,道:“洛捕快,你自己毫無長進,何苦為難一個孩子?”
這話一出洛風徹底炸了毛。
平日,他諸多隱忍,全在這一刻爆發,盛怒之下說了什麼,後來已回想不起,只道他是不肯再跟裴元多說一句。
裴元自是不會去安撫他,便耗著,直到了昨日有人來尋,說是洛捕快推薦。
反正裴元是不信鬼神的,要他治病救人,並不違初衷,但從正陽書院歸來之後,洛風親自找上門,以為他要說點什麼,居然又要他給一個男人看傷,雖是拳腳功夫使然,不礙事,也不至於把他這裡當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所在。
“你想怎樣洛風奉陪!”
一看那張義無反顧的臉,裴元也來氣,世上就有這麼傻的人,無論何時都把他師傅那套準則奉行至上,到頭來,只有在乎他的人為他心憂。
“那把這個吃了,告訴阿麻呂感覺如何。”
這是阿麻呂研製的新藥,準備用來瓦解犯人意志,但味道太怪,連味覺不大正常時不時拿藥當糖豆吃的小阿布都嗤之以鼻,他是有意欺負洛風,挫挫他的銳氣,可那人眉頭不皺一下,抓了一把吞下去。
之後。
洛捕快很給面子地趴倒在地,一張臉紅得像要滴血,忽冷忽熱,神志不清。
裴元好氣又好笑,掐著下巴給他灌下去一碗又一碗水,再把人扛到後院讓他吐個痛快。折騰到後半夜才稍微好點。但洛風蜷在他懷裡,說什麼都不肯放手,不知過去多久,終於鬆弛下來不再掙扎。
裴元摸摸他冰涼的面頰,心想這傻瓜吞下去那麼多藥,都沒把心裡的話吐露半句,要說阿麻呂失敗,還是他自制力強?
然那麼倔強的人,此刻,可憐兮兮抱著他的腰,令裴元狠不下心強行拉開。
罷了,隨他抱著好了。
只不過,洛風翻來覆去睡不安穩,一會兒揪裴元的衣衫,一會兒扯自己的,等他醒來見到的案發現場,已是裴元極力維持的現狀。
其實什麼事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