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看來今日之局已破。”凱旋侯冷冷一笑,“從今以後,雙方各憑本事罷。”
無衣師尹唇角含笑,眼眸卻是幾不可察地一瞬閃爍,似欲開口時,卻是搶先揮袖打出萬點寒芒。
凱旋侯猝不及防,待驚覺時身形倒翻而起,然襟袖髮梢已被割破數處。飛退同時,只覺一尖利之物飛快擦頰而過,在白皙側面上劃出一道血痕,凝神一看,那人打出的竟是漫天竹葉。
風聲凜冽中,凱旋侯身影疾速遠去,耳中只聞那遠遠飄來笑語:“既已破局,便以此禮,借花獻佛,回贈於君。”
未知身死處,何能兩相完(上)
流光晚榭向來安靜的客舍小院,此時一間廂房內竟隱隱傳出打鬥之聲。
前一秒還帶著淡淡憂傷言及離別的女子,下一瞬間,那雪白袍袖間赫然閃出一星寒光。
短刃緊貼手腕,泛著冷豔的白芒,宛如天山頂上最冰寒的一捧雪,削金斷玉。纖細的腕骨一劃,出其不意地擊向身前人的腰腹。
只見身前人足尖一點,人影已憑空消失在眼前。短刃過處帶起一陣風聲,月白人影已反落至身後。而此時,寒煙翠黑珍珠般的眸子裡殺氣一亮。
纖腰反折,虛招忽的轉實,寒煙翠手中利刃向後方疾挑,正刺向楓岫主人左肩肋下。
礙於胸口傷勢,左肩肋下正是楓岫主人真氣疲弱之處。那一劍來得速度極快,未及眨眼便已刺到胸前,似乎早已算準了此招。
眼見得手,寒煙翠心中忽而泛起一股不知是嘆息還是傷感的無奈,然手下的劍招卻未減慢。待得手中短刃真真刺入對方身體時,寒煙翠黑眸猛地一沉,手中竟似刺穿空氣般虛無。
再一眨眼,那看似明明已被自己洞穿的身影卻又倏忽不見。
回頭,楓岫主人一襲風清月白,正立在幾步之外寂寂看著自己,白衣飄飄,何曾有一絲傷痕。
寒煙翠不禁倒吸一口氣,下一瞬卻又如釋重負,將手中寒刃收轉回袖,微微笑道:“果然,我還是殺不了你。”
“或許因為寒姑娘原本便沒打算殺吾。”楓岫主人淡淡道:“那一劍,本不該這樣慢的。”
寒煙翠輕垂下眼,無聲地笑了笑,“不,是我技不如人。說服者任務既然失敗,便該回佛獄領罰。”
她一拂衣袖,神態反是從容輕鬆了許多,“我要走了——請先生代我照顧好湘靈。”
楓岫主人微蹙眉頭,半響,嘆息般道:“你何不將她一起帶走。”
寒煙翠搖頭,“因為她不會願意跟我走。”
楓岫主人沉默了一陣,緩緩道:“一入紅塵,半生飄零。楓岫連自己都不得保全,又何德何能去照顧他人?她若跟著吾,不過徒增許多危險罷了……”
“只要能與愛的人在一起,刀山火海也成濃情蜜意。你以為湘靈離開了你,還能夠一生幸福嗎?”
“但她至少能得一世平安。”楓岫主人那雙煙霞朦朧的紫瞳變得更深遠了些,他靜靜望著寒煙翠,唇角泛起的些微碎散笑意,竟讓人覺得無聲溫柔。“人活得越久,閱歷與意識便會不同。或許眼前沉溺的,到頭來回首不過一場好笑的幻夢。你們終究會明白,愛不會是人生的全部,而執著於一人更不會是愛的全部。”
這一次換寒煙翠沉默良久,最後,幽幽輕聲道:“所以在你們明白之後,才那樣冷漠的對待自己的情愛,是麼?”
聞言,楓岫主人唇角揚起,那動作卻是澀然,“寒姑娘,殺戮碎島才是湘靈的歸宿,你……”
“我不會勉強她。”寒煙翠打斷他的話,“我尊重湘靈自己的選擇,希望先生也同樣。”
或許正因為她也是同樣堅定執著的女子,所以才明白那樣的一片痴心,海枯石爛也不可迴轉。她不願將任何強加於她心愛之人,絕對不願。
“我知曉先生會保護她的,因為你我為著她的心,都是同樣。”說這話時,心裡隱隱的痛楚與酸澀彼此糾纏。她閉著眼轉身離開,心想,自己果然還是沒有想象中那麼大方啊。
坐在房內的人不動,女子的身影漸漸走遠,花紅柳綠間逐次模糊了她一身雪白旗袍,娉婷而高貴,一如初見。
“翠姐姐,翠姐姐——”
窗外有人跑過,帶著氣喘的呼喊。
遠處的人不由停步,聽得一柔美女聲喘著氣,道:“讓我……讓我送翠姐姐一程……”
房內獨坐之人驀然輕嘆口氣,隨即,漫不經心地揚起唇角,“無衣師尹,你何時也學會做這鬼祟偷聽之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