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無衣師尹沒想到自己竟會如此脫口而問。然而,若不問清楚,心底裡那份持續難平的懷疑與不安就無法消除。
為何在吾擁著你的時候,你口中喚的卻是他?
那麼,之後種種,映在你淡漠紫瞳中的人影,究竟是吾,還是他?
等待著那個人的回答,而那人卻只默默看著自己,遲遲不答。
無衣師尹忽而覺得時間被拉得無可容忍的漫長,那一念一瞬一彈指,都仿若百餘朝夕,數度春秋。
心就那樣懸在空中,不上不下,沒了規律的亂跳一氣,咚咚作響。
期待與害怕交織並存,自己是在等待著那人回答麼?或許是。但又為何,深深希望那人永不要回答。
“師尹啊——”然那人終是開口,一字一頓,緩慢悠長。
嘆息般的語調,輕如流水,然落在他的耳裡,卻字字重若驚雷。
“……你這傻子……”語未畢,無衣師尹已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
墨淵般的眼霎時張大,任憑著那人抱著自己,腦中一瞬空白,“你……”
開口,驚覺自己嗓音已沙啞,手心狠狠攥了一層冷汗,緊張莫名。
而半響之後,終是緩緩笑起,眼波溫柔勝春水,如釋重負。
同心結未成,江頭潮已平(中)
“侯,門外有人請見。”
凱旋侯微微抬眼,便見不遠處一人跟隨侍者腳步,悄無聲息地跨入房門。
“是你?!”凱旋侯詫異地望著來人。
“凱旋侯,有理了。”那一襲白影並不靠近,只遠遠立在牆角處,看上去便如同一個遊蕩的孤魂,保持著無聲沉默的姿勢。
凱旋侯手指輕叩桌面,方才一瞬的驚詫已收回眼底,“是你家主人讓你來此?”
“不。”孤魂般的來者語音低沉,一字一句吐息緩慢,“我單身前來,有要事與凱旋侯相商。”
“哦?”這回倒是當真驚奇了,“如此說來,你竟是揹著無衣師尹來找吾?”
“是。”來人微微低頭,沉默的面上無一絲表情。
凱旋侯輕眯起眼,似笑非笑,“那麼——不知閣下此番前來,意欲何為?”
聞言,對面一雙肅穆的瞳仁忽而張開,凱旋侯只覺那人原本黯淡無光的眸子竟一瞬變得針般鋒利。隨即,來者緩緩道:“事關楓岫主人的性命,不知凱旋侯可有興趣?”
青黑的瞳些微一閃,凱旋侯不動聲色地端起桌案上的一杯茶,“怎麼,他還未死麼?”
來者道:“有神源在,縱然命垂一線也可起死回生——除非讓他當場死透。”
“神源?”凱旋侯輕挑起眉。
“此乃慈光之塔世傳秘法,楓岫主人所習之道家仙術,修煉到一定程度便能將自身體內的精氣神孕化而出,凝聚為一實體,謂之神源。神源能夠快速治療修習者傷勢,恢復流失的生命能源,只要修習者尚有一口氣在,便能憑藉神源之力迅速痊癒。”
“所以即便被吾傷至那般也無恙,是麼?”凱旋侯輕吹茶麵浮葉,眼神霎時冰凍成霜,“哈,還真是福大命大啊。”
“因此,要斷楓岫生機,必先毀掉神源。”來者依然一字一頓,嗓音低啞而舒緩,毫無起伏,“在下言及於此,聰明如凱旋侯,相信接下來該如何做,已是內心有數。”
凱旋侯濃密眼睫輕眨,眼梢下那抹墨青邪紋勾起妖冶弧線,目光如電犀利,直射在來人面上。許久,玩味地笑起,“你與他有仇?”
來者沉默片刻,“沒有。”
頓了頓,語調更沉,如寒風中的鴉鳴,“但我要他死!”
凱旋侯目光炯炯,“怨氣深重啊——所以,你今日將此情報賣予吾,是欲借佛獄之手,幫你除掉這個眼中釘?”
來者默默看了看凱旋侯,那雙沉默的灰眼中似藏有一股凜冽危險,讓凱旋侯也不免覺得心寒。隨即,來者彎了彎唇角,露出他進入房間以來的第一個微笑,然那眼神卻是更冷三分,“火宅佛獄當務之急,乃是與殺戮碎島的王族聯姻。吾相信在這個節骨眼上,凱旋侯也不希望那個人跑出來攪局。楓岫主人手中掌握的秘密,足可輕易顛覆四境現狀,到時候若局面打破,兵戈四起,佛獄長久以來的準備與企圖便要付諸流水了。”
說著,那一直靠牆而立的白影動了動,慢慢向凱旋侯走近,“是以,縱使撒手慈悲今日不來,相信凱旋侯也絕不會放那人干休的,不是麼?”
凱旋侯盯著來人看上半響,想從他那張素來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