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深深掐入掌心也未覺。半響,終是狠狠閉了眼,顫巍巍地笑起。
那笑,冷斷無情。
伸手,攜了一無所知的少女,拂櫻齋主默默揚唇,“走罷。”
桃溪不作從容住,秋藕絕來無續處。
當時相候赤欄橋,今日獨尋黃葉路。
煙中列岫青無數,雁背夕陽紅欲暮。
人如風後入江雲,情似雨餘黏地絮。
這條路,從踏上開始,便已回不去了……
所以,吾不會回頭,吾會一直堅持著,走下去……
分散逐風轉,此已非常身(中)
一場夢,做得冗長而動盪。
夢裡的戰場昏暗無光,草木皆兵。天邊壓積的雲灰濛濛的,似欲塌陷。一道極光至雲層中穿出,白得觸目驚心。
夢裡的人,依稀一抹粉衣,絕代風流。
明明上一刻還站在自己身邊,執著自己的手,說著痛苦迷惘的話。
“如果吾說,讓吾心亂的原因是你,讓吾心痛的原因也是你,你相信麼?”
為吾心亂麼?為吾心痛麼?吾相信了,但你自己相信嗎?
而下一刻,劍已穿透胸膛。
是誰在笑,笑得淒涼而悲愴。劍傷的是吾,為何你眼中痛不欲生?你在為吾痛麼?哈,怎麼可能
拂櫻,不要再做戲,也不要再騙吾了,好麼?
入耳的百鬼夜哭,只讓人覺得舉目瘡痍,已經忘記了難過或是不難過,只見得那些紅塵過往,慢慢被抽離得宛如一張薄紙,風一吹,碎碎揚揚。
自放眼血色中再看那人的臉,還是覺得異常好看。
想喚他的名,可是卻出不了聲。
那人還在笑著,一味不停地笑。笑著笑著那眼角卻有淚流出,順著輪廓分明的臉頰滑落。
是夢罷,一定是的。現實中,那人手起刀落,絕不會為自己落一滴眼淚的……
而那片粉衣終是漸漸遠離而去,那張曾咫尺相隔的臉也模糊開來。
下一瞬,站在面前的人忽然變了
紫金琉璃,語笑嫣然。
同樣握著劍,同樣刺穿了自己左胸,而又同樣流著淚,黯然神傷。
一時間有些分不清了……
究竟,是誰要殺吾;究竟,誰又為吾哀傷?
或許,你們本是同樣,恨得決絕,冷得斷腸。
為何偏偏是你們……
幸好終究是你們……
吾……吾只是……
莊周曉夢迷蝴蝶,夢醒黃粱身不知。
醒來時,午後的日光晴好,仿若鋪了層燦金粉末,暖暖落在臉上。
昏睡太久的眼對明亮光線略感不適,淡漠紫瞳中瀰漫開薄薄霧氣,竟顯出一兩分從未有過的茫然與失措來。
房間裡縈繞的香氣,帶著道家獨有的素雅天然,放在案頭上的青銅鼎裡悠悠焚著,與那人素來身上氣息相同。
濃密的眼睫輕眨,隨即又漫不經心的合起。
剛自昏迷中清醒的意識如被濃霧籠罩住的遠山,曖曖遙遙不真切。然此時腦中似有風陣陣刮過,漸漸吹散那些迷離不清的煙靄,讓他什麼都明朗起來。
他知曉如今自己身在何方,也知曉自己並沒有喪命。
抬了抬手臂,發覺還是有動作的力氣,只是胸口處的傷痛得窒悶,傷逝劍的冰寒彷彿還殘留在體內,使得那傷口一陣火燒般的灼烤,又一陣凍結般的磨人。
他不由微微嘆氣之時,便聽得門廊處有人道:“哎呀呀,還真是醒過來了。”
語到一半,門已吱呀一聲被推開,有人走了進來,腳步輕穩,迎面帶入的香風與這房間中焚燒之氣完美契合著,實在無須睜眼也知是誰。
榻上之人神色不動,只管四平八穩地躺著。來人步到床側坐下,手背抵上對方額頭,只覺觸手是略微涼意的熟悉體溫,不禁長吐一口氣,“呼……總算退燒了。”
紫瞳張開,淡淡望向來人,“你藉助了神源之力?”
雖是問著,然心裡早已有數。受了那般重的傷,斷無活命之機罷,若不是那人以內力為自己吊著一口氣,再借用神源的能量修復傷體,如今自己只怕早已去了黃泉修羅,忘川彼岸。
未聽到那人回答,楓岫主人微揚起唇角,“吾未料到你竟會將神源歸還於吾。”
不歸還,莫非眼睜睜看著你死麼?——雖然吾知曉如此一來,吾便失去了唯一可威脅你之籌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