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胡思亂想之間,有一個侍從模樣的人匆匆跑至他們跟前,低聲道。博雅一眼就認出了這是屬於左大臣家的隨從,不由地抬頭看向晴明:“這。。。?”
“如您所見,除妖。”將殿上人的所有表情變化盡收眼底,晴明輕輕吐出了一口氣。漸漸地,他的眼底染上一層晦澀的光亮,直到覆蓋了整個瞳孔。半晌,抹去所有面上的變化,他面無表情地看著博雅,說道。——在這方面,身為陰陽師的他做得遠比殿上人高明多了,並且從不顯山露水。“怎麼,博雅大人對此也有興趣?”
“是。”
面對如此直白而乾脆的回答,晴明幾不可查地怔了一怔。隨即,他的唇邊浮現出一絲莫測的笑容,就如同每次博雅說到什麼好笑的話時一樣。他挑了挑眉,大袖一拂:“那博雅大人先請。”
不知怎的,這一刻博雅覺得自己更委屈了。然而,他並沒有說出來,也沒有任何理由說出口。只是緊緊抿著唇,大步朝前走去。唯有氣鼓鼓的臉龐,宣洩了他內心的不平靜。過了一會兒,他慢慢緩下腳步,直到和晴明並行。猶豫了一下,他終於還是開口:“昨天,你師兄。。。”——說了些什麼?然而,他很快又察覺到了不妥,後半句話含進口中,並沒有繼續完全。
“嗯?”晴明淡淡地瞥了博雅一眼,眼底映入對方不安與委屈交雜的臉。頓了頓,茶褐色的眸子淺淺浮上一層嘆息,“怎麼了?”
“啊,沒什麼,就是看保憲大人好像不怎麼喜歡我。”
“沒有的事,他就是那個樣子。”看著博雅臉上滿到近乎快要溢位來的委屈,晴明收起所有故意外顯給對方看的冷漠,露出一個近乎安撫性的笑容。緊接著,他開口,難得地溫軟了口吻,“至於他來的目的,很快你就知道了。”——這語氣讓晴明自己也詫異起來。
是的,賀茂保憲的目的。晴明輕輕垂下眉眼,任憑蒼茫的雨水落在白色狩衣上,帶起一片荒涼:厥陰陣法,果然不出自己所料,背後有著蘆屋道滿的影子。
據賀茂保憲來說,是那個男人去了一趟鬼界,當然沒有深入,大概只是在邊緣徘徊。然後故意將記載了厥陰陣法的羊皮紙掉落在鬼界,“剛巧”被對兼原下咒的中年男人拾到。秉著急著想要在“紫魅大人”面前立功的心態,中年男人很快就被利用,只稍稍施展一些誘導術,就堅定不移地被當做炮灰布起陣法來。最終,導致平安京的龍氣再度被抑制,妖鬼界的入侵速度更是大大加快。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中年男人也達到了自己的目的。隨即,一計不成的蘆屋道滿,似乎又將目標移向了左大臣。而賀茂保憲,昨日來就是要求他前往左大臣府邸,替對方解除後患的。——嗤、作為賀茂家的人,自然是不方便出現在朝堂之上。
鑑於之前身邊那人有拖後腿的嫌疑,晴明原本是不想讓源博雅再次沾染這些事情的,——他永遠不會承認他是因為不想讓對方涉險,可事情,終究還是有了偏差。罷了,餘孽威力也有限,再加上仙器的護主功能。。。
這樣想著,白衣男子眼底的凝重徹底煙消雲散,面龐掛起輕鬆愜意的笑容,甚至連腳步也變得輕快了幾分。
很快,他們就上了牛車。牛車碌碌,緩緩朝著左大臣府邸的方向行駛而去。
從早晨就開始下起來的雨,似乎漸漸停了下來。陽光,破開一線陰霾,輕柔地灑落下來。“晴明。”忽然,一直低著頭端正坐著的博雅忽然抬頭,喃喃地低喊著他對白衣男子的暱稱。他蠕動著雙唇,黑色眼眸裡的情緒因暈染了光線而顯得分外明顯,赤‘裸裸的全是受傷。半晌,終於略帶絕望地問出盤旋在心中一夜的問題——
“你是不是從來都不把我當朋友看?”
作者有話要說: 注①:番傘,和傘中的一種,多為男性用傘(女性比較常用蛇目傘)。
日本傳統的傘叫“和傘”,是由中國唐朝時的油紙傘演變而成,其樣式與中國的油紙傘差不多,只是傘柄較長,所以又叫“唐傘”,主要是由竹子來做傘骨,用綵線穿牢,用桐油或亞麻仁油處理的油紙做傘面。和傘在日本的普及,要歸功於平安時代竹製工藝的進步和室町時代使用油處理紙的工藝。
☆、四面楚歌
“晴明,你是不是從來都不把我當朋友看?”
一線陽光破開陰霾,灑落在憨厚的殿上人臉上,更襯得他的臉生動起來。他直直地看著身側的男人,隨著時間的飄移,臉上的表情經歷了希冀、躊躇、失落,就在它要成為明晃晃的無望之前,他終於看見那緊抿的紅唇向上勾勒出一個弧度。然後,優雅的聲音透過稀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