浸透的衣衫讓我顫慄。
“……東方?”我對著空蕩的屋子試探發問。
沒人回答。
四周太安靜了,安靜得令我整個人都僵硬起來,連渾身血液都開始凝結。我張了張嘴,卻幾乎發不出聲了。那地上的衣衫彷彿是一具屍體,我只能僵立在門口,無法後退,無法前進,再也動彈不得。
不知過了多久,身後傳來腳步聲。
“楊蓮亭?”
我渾身一震,猛地回過頭去。東方慢慢向我走來,他肩上披著一件月白色的外衣,長髮溼漉漉地散落下來,有些奇怪地看著我。
“你站在這裡做什麼?”
我只是看著他,不說話。他身上帶著沐浴過後清冽的水汽,行動如常,身上也沒有傷痕,只是臉色有些疲倦,看起來略顯憔悴,我這才覺得一直掐住我心臟的那隻手消失了,渾身的血液又重新流動起來。
他走到了我面前,發現了我煞白的臉色,急切地問:“你怎麼了?是不是有誰欺負你了?是誰!你告訴我,我替你殺了他們出氣——”
他的聲音斷了,因為我搖晃著向他走了一步,像洩了氣的皮球,往前一倒。
東方吃驚地抬手扶了一下,我一直繃得筆直的背垮下了。突然覺得很累,我把額頭抵在他削瘦的肩部,閉上了眼。我想,前世他的死給我太大的震撼,即使重活一世,或許不到生命終結的那一刻,我仍然會時時擔心失去他。
靠在他身上,溫熱的體溫隔著布料傳來,方才心中的一切慢慢如潮水退去,只有安靜與平和留存,彷彿在這世上唯一的歸宿失而復得。
屋裡的燈被夜風吹得忽明忽暗地閃著,東方沉默了一下,把我的胳膊搭到膀子上,託著我慢慢地往裡走。他一路都沒有說話,腳踩到那件衣服時,他腳步頓了頓,似乎明白了什麼,在我耳邊低聲說:“那不是我的血。”
“來的路上,盈盈派人跟蹤我,一直打探我的去向,想順著我找到你,我動手處理了那些人,身上沾了點血,就去外面清洗了一下,我沒有事。”
我沒說話,只是抬起手用力抱住他的背。
他將手反著伸到後面去,蓋在我的手背上。他的手並不細膩,在武功大成之前,他也曾經用過刀劍,虎口與掌心的繭子至今還在,觸感粗糙。
我們以很彆扭的姿勢一起倒在了床榻上,倒下的那一霎,東方整個人都趴在了我身上,但他立刻又彈了起來,側過身坐在了一邊。
我知道他忌諱什麼,但我這時候一點也不想和他之間還有距離。我拽過他的手,把他撈進懷裡。他沒有反抗,只是微微將腰往後挪了挪。
我環抱著他,發現他的身體比平時還要冷,帶著一股寒氣。我心裡一下明白了——這麼晚了,鍋爐房裡的熱水早就沒有了,他肯定也不知道怎麼燒熱水,他是用冷水洗的澡,在這個還會結霜的早春。
“這麼冷的天,你怎麼能洗冷水澡?”我心疼不已,連忙抖開被子把他上上下下、嚴嚴實實裹起來,握住他的兩隻手一邊呵氣一邊輕輕揉,“就算要洗,你等我回來,我幫你把水燒好不行嗎?為什麼這麼著急?”
東方怔怔地伸著手,然後臉一點點泛紅,直到我皺著眉抬頭,他才輕聲說:“身上都是別人的血,我不想髒兮兮地見你。”
沒有想到他會說出這種話,我有點吃驚,他見了臉一僵,抿起嘴巴,不自然地別過頭,好像在懊惱自己不小心把實話說出來了。
我看著他,忍不住想摸摸他的頭,可手一抬,就碰到一片溼潤。
真是一點也不讓人省心……我長嘆了一口氣,把被子拉低,露出他的肩膀,將他溼噠噠的頭髮撈出來,下床去拿布巾。
重新爬上|床,讓他轉過身,我分開兩條腿坐在他身後,給他擦頭髮。
東方順從地抱著被子,微微屈起膝蓋,任我在他頭上擺佈。屋子裡是有暖爐的,空氣烤得乾燥溫暖,我一邊擦一邊用手指抓一抓他的頭皮,再將他長長的黑髮從頭梳到尾。燈火照得一室暖黃靜謐,我看著東方被暖烘烘的熱氣蒸得有點紅的側臉,忽然想起女子成親時,會請一個長壽的十全老人一邊唱合著吉祥話一邊為她梳頭。
一梳梳到尾,二梳白髮齊眉,三梳兒孫滿堂。
我也用手指為他梳了三下。
兒孫滿堂再不必想,若他能身強體健,與我白髮齊眉,已是兩世修來的福氣。
我突發奇想,是不是應該為東方準備三書六聘,辦一場隆重的喜事?
即使兩個男人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