族人的失魂症就屬於這一種失憶症,那些對普通人來說很陌生的知識,對於悶油瓶大概也是常識性的了。
我想下樓再拿一塊蛋糕,就穿上衣服拿著蛋糕盤子慢吞吞地挪到門口。開啟門的同時,門外竟然也有一個人,再把門往裡推。
我以為是王盟,就道:“幹嘛呢,放手。”
那人鬆開手來,我開啟門,門外的人把我嚇了一跳。
那個人,竟然是我媽。
很早以前,我爸媽還會偶爾來店裡看看我,但那是我還在當小老闆、整天追著三叔和悶油瓶上山下海不回家的時候。現在,母親的突然到訪讓我很意外。
但她受的驚嚇比我還大。在我緩過勁來,說“媽你怎麼來了啊”之後,她竟然捂著心口,瞪大眼睛,好像看到什麼可怕的東西。
我正想回頭看看,腦子裡突然咯噔一聲,想到了什麼。
不好,我沒戴面具。
母親其實很好安撫,嚴重的是我父親。我在他們的嚴詞逼問下,只好編了個在墓裡中咒、樣子變年輕了的故事。也就意味著我還是幹了些不乾淨的勾當。
老頭子勃然大怒。他是個唯物主義老學究,不信這些神叨叨的東西,但這次由不得他信不信了。
我從初中起就再沒被他打過,這次卻被結結實實地扇了一耳光,左耳嗡嗡響了好久聽不見其他聲音。
老爹又去找二叔發飆了,這件事情他也有責任。幸好老爹不知道拉我下水的罪魁禍首一個是生死不明的三叔,另一個是被他譽為五好青年的悶油瓶,後者還站在離他不到五米的地方看戲,否則不知道會引起多大的亂子。
父親離開後我知道了母親此行的目的:還是相親。她在看到她快四十歲的兒子的模樣變回大學生也不生氣,反而有點高興,原因我就不清楚了,但是臨走之前她撫著我被打腫的臉,笑著說:“怎麼不早點告訴媽呢?媽這就回去給你找年輕漂亮點的,啊。”
相親被安排在情人節。我活了四十年,第一次過的情人節竟然是相親,未免有些悲涼。
以往我都用打扮邋遢、不刮鬍子、遲到等行為打發那些女人,但這次不行,母親一大早就把我拉出去,親手收拾我。我打個電話跟王盟說了一聲,但是沒告訴悶油瓶,只是下意識地覺得不該讓他知道。
穿著母親給我挑的正裝,上面還被打了一個噁心的領結,走進一家咖啡館。因為今天是情人節,這裡被佈置得很討女孩子歡心。
我很快找到了在照片上看到過的相親物件,從容地走到她對面,拉開椅子大喇喇地坐下。我們互相介紹了一下以後,我就搬出了準備好的臺詞:“實不相瞞,其實我不喜歡女孩子。”
這完全是無奈之舉,因為我實在找不到別的理由了,只好拿這個唬唬她。沒想到的是,那姑娘很平靜地看著我,好像一點也不意外。
“看出來了。”
我原本想嚇嚇她,沒想到她一個四兩撥千斤,輪到我意外得瞪大眼睛說不出話了。
【二十(上)】
什麼叫“看出來了”?
我承認,這些年的經歷讓我能很敏銳地洞察到別人的謊話,同時作為一個不能算很正直的商人,我自己扯謊的能力也不差。就算我那句話說的十分有信服力,我還沒有入戲到一眼看上去就是個GAY的地步吧?
“是嗎,”我只能將計就計,掩飾住尷尬,笑了笑,“這麼明顯啊。”
我看著桌面,一隻手抬起來不安地捋了捋自己的頭髮,是不是因為我媽把我收拾得太乾淨了?
女人真煩,太邋遢了會嫌棄你,太整齊了又會覺得你是GAY。
這時服務員拿著選單過來了,我只好先耐著性子點了一杯紅茶。等服務員走了,那姑娘又往自己的咖啡裡倒了一包白糖,攪了攪,才慢悠悠地說:“你不用緊張,我呢,是不會歧視你的。”
“那,”我壓低了聲音,問道,“你是怎麼看出來的?”
她有點奇怪的看了我一眼,“因為我也不喜歡男孩子啊。”
哦,我恍然大悟。曾經聽說過,同志之間,不論男女,遇到同類都是可以從對方的神態語氣和舉手投足之間認出來的,這好像是自帶的天然雷達。
等等,這更奇怪了,我好好的一個大老爺們兒,哪裡像同性戀了?
我突然想起悶油瓶,出了一身冷汗。難道和男的住久了也會變成GAY?
悶油瓶和我雖然關係很好,但頂多只是過命的兄弟而已。他以前救過我那麼多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