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小紅要暴走了。
傅紅雪嗯了一聲,道:“今日練到最後一招,一時沒有收住刀氣。”
孫小紅的臉色好看了一些。
李尋歡笑了笑:“把人家的樹砍死了,看來這個地方,咱們也不能再待了。”客棧的房子租了十年,很快便要到期了。
孫小紅翻了個白眼:“要走,你直說便是了。”
傅紅雪的刀還在身上,他不自覺地用力握緊了刀柄:“去哪?”
小小的庭院一時安靜了下來。李尋歡似乎原本正在下棋,棋子砸在棋盤上,輕微的聲響連其餘兩人也聽得清楚。
“走西北走,我們去邊城。”李尋歡道。
傅紅雪冷漠的臉上似乎終於出現了一絲情緒,而孫小紅,聞言卻是難得的安靜了下來。
“魔教這兩年,在邊城出沒的最多。”孫小紅也知道一些傅紅雪與萬馬堂的事,瞥了一眼少年,“我們一直這樣過下去,難道不好?”一旦真的要走了,孫小紅卻是舉棋不定的那個人,比起武林恩怨,她更願意去關心客棧一天掙了多少錢。
沒想到最先回答的是傅紅雪,少年冷漠道:“不好。”
李尋歡苦笑道:“你們都長大了,總有一天是要走的。”
孫小紅不滿地哼了一聲,大步走回自己的房間:“你要是真想留下來,誰又攔得了你,不過是你自己放不下的太多罷了。”說完,一甩房門,已經回去開始計劃要帶什麼上路。
傅紅雪在門口站了一會兒,見李尋歡沒有話說,回房,滅了蠟燭,睡覺。
“放不下麼……”李尋歡愣愣地看著窗外,若有所思。
這十年來,越到後頭,日子便過得越是平靜。他有了足夠的時間,去好好回想兩世的遭遇。很多事情,回頭想起,只覺得感慨萬千。
林詩音每月一封來信,她與衛樹的日子過得很好,現在已經有了一雙兒女。兩個小外甥從小被教導的知書達理,會在信中端端正正地寫“舅舅”。比起上一世同龍嘯雲,林詩音不知幸福了多少。
而李作樂自從念容被劫之後,受了不少折騰,終於收起心思,大徹大悟。如今唯長公主馬首是瞻,勤勤懇懇,不敢對妻子有半點不敬。
金錢幫在十年前徹底解散,據談笑風生樓的訊息,上官金虹的確在江湖上銷聲匿跡了,為此,這十年來,江湖勢力均衡,同世道一般太平。
李尋歡的努力並非沒有結果。
只是他不能去想天機老人與鐵傳甲。
只是他還放不下那個小孩。
只是,他永遠無法離開這江湖。
***
邊城,子時一刻,剛下了一場小雨。
葉開推開門,身上帶著水汽,溼潤而清新。大廳裡面燈火明亮,邊城的漢子們,有人在喝酒,有人在聚賭,也有人摟著自己的女人,正在溫柔鄉內陶醉。
小廝跑過來,對著葉開很是熟絡:“公子,老闆在樓上等你呢。”
二樓是向來不允許人進的,兩年前,葉開打破了這個規矩。邊城的人都知道,這個年輕的、和氣的少年,是蕭別離的好朋友。
葉開笑了笑,低頭拂走身上尚未滲入衣料的幾滴雨水。他穿的衣服並不華麗,只是普通的粗布長衫,可是他的動作、他的表情,又像是個貴族正在整理華服,準備進入一場宮廷宴會。
他低頭時,五官斂去少年的張揚神色,精緻的眉目,彷彿一個羞澀的小姑娘。
然而他走上樓時,懶洋洋的姿態和慢吞吞的步伐,舉手投足間,又彷彿自己才是此間的主人。
你問小廝,葉開可怕嗎?小廝會很快地搖頭否定。
而小廝否定完後,似乎又要再問一遍自己,難道他當真不可怕?
二樓上住著蕭別離,他還沒睡,就著一豆微光,細細地打量手中的骨牌。
葉開進來的時候,蕭別離甚至沒有回頭。
“葉公子,久違了。”葉開在他面前坐下,蕭別離溫和笑道,“半年多不見,你又長大了許多。”
葉開道:“你倒還是老樣子。”
蕭別離苦笑,自嘲道:“邊城原本就是這樣一個地方,幾十年不變,死氣沉沉……不像你們年輕人。”
葉開挑眉笑道:“如今百曉生兵器譜上有名的人,幾乎都往邊城趕了,怎麼還能說這裡死氣沉沉?”
蕭別離默然,取過白玉杯,為葉開倒酒。
“照我看,現在,邊城可以說是全天下最熱鬧的地方。”葉開